而如今的他们似被一道无形的鸿沟隔开了,他们各自都被困在了早已被布局者划分好的领域,互不相干。若非她还保留着记忆,恐怕她们便要遂了那布局者的愿了。
也不知为何如今初玖和初莳对她毫无印象,虽说恍惚还残留着对她不自觉的亲昵,可她与他们之间已不复从前那般亲密,终究是隔了一道深渊。
如此一想,宿槐更是满腹心酸,无处可诉。
夜间的萤火,远观犹如散碎之星辰,点点烁烁,于黑夜中独自摸索,正如此时的宿槐,前路漫漫,不见光芒,唯有偶尔得来的几丝暖意得以慰藉。
宿槐叹了口气,细细地打量着背对着她的宿莳。
眼前的这个沉稳的傲娇少年与记忆里那个天真傻甜的小公子却是有些重合了。他与从前似乎并无二别,只是,终究还是在某些地方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小时候的初莳是个胆小鬼,也很爱哭鼻子。宿槐每次见着他那副小可怜的模样,总会忍不住地就欺负他。
有时是在他吃糕点时,指间捏着虫子在他眼前晃荡,然后作势要给他加餐,任凭小孩儿死命求饶都不管用,待逗得小孩儿眼泛泪花抽噎不止,被板起脸的初玖暴力制止后,她才会停手。
再或者在小孩儿犯困打盹的时候,趁着初玖不在,偷偷凑到他耳边,双手掩唇做喇叭状,忽地大声呼喊‘着火了!着火了!小阿莳快快跑~’待初莳猛的被惊醒后,哈哈大笑,乐不可支。等他反应过来她在逗他时,便又要委屈巴巴地噘着个小嘴儿,一脸的欲哭将泪。
诸如此类,宿槐总是玩得不亦乐乎。每次小孩儿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之后的表情,都会让宿槐觉得很是有趣。
从前的初莳和初玖,是被宿槐当做亲弟弟看待的。在遇见他们之前,她是随性地四处漂泊,得过且过;而与他们作伴后,她便只觉自己的前半生过得都是些什么混账日子,简直无趣至极。
她一开始只是本着‘他俩算是她的救命恩妖,自己怎么着也该报答下救命之恩才是’这种无所谓的想法与他们相处的。只是,俗话说‘不怕只看中皮相的一见钟情,就怕望穿骨相的的日久生情。’果然有理,诚不欺我。与这二妖相处了不过短短百年的时间,她便已完全地将初玖与初莳当做她的弟弟,她的亲人来看待了。
本为浮木,何枝可依;盛夏之后,只余寒冬凄凄。
她孤独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了,实在贪恋尘间烟火。本来只是准备着与他们相处个三两年时间便要离开的,只是每逢时辰将近时,又都会为自己寻各式各样的借口为离开的行程无限延期,迟迟不愿离去,直至最后索性也不离开了。
他们青梅竹马,相依为命。她与初玖已是身处黑暗,万丈红尘,已无意义。唯有初莳,是她黑暗生命中的一束光。她希望能保留住他的童真与无忧,或许是因着这个少年的身上有着她未曾拥有的善良与真心。而为了能保存住他的这种真心,她很愿意拥抱死亡。
她想,她与两个少年的羁绊,或许是前世未完故而今生来续,命里早已注定。在从前那些无尽黑暗的逃杀日子里,在无数次被绝望覆影,死亡随行的亡途中,初玖和初莳便是支撑着宿槐咬牙坚持扛下去的动力。
只是每当坚持不住了,索性想要拥抱死亡时,她便又会想:自己若是死了,那他俩又该如何呢?若是失了她的庇佑,想必也活不了多久罢?他们用两条命换回来的这条命,无论如何也不该就这样安静地死去,自己总该去跟他们道别一下的,总该…告别的…
便是靠着这种道别的信念,支撑着她逃过无数次阎王的追击,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直至如今。
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她才恍然发现,如今的他们,皆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
……
而这边的宿莳小心谨慎地走了过去后,便在离黄毛少年几步远的距离停下。
他面容冷肃,手里紧攥着槐花颂,言简意赅道:“说吧。”
那黄毛忽地抬头盯着他,嘴唇无意识地蠕动了一下,本覆盖着白翳的瞳孔忽地上下翻动,嘴角渐渐弯起,弧度愈大,咧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宿莳暗道不好,后退几步便要祭出槐花颂。只是说时迟那时快,即便宿莳反应迅速,终究慢了一步——
从黄毛口中瞬间窜出了无数的白色光点,速度极快地包围住宿莳,将他严严实实地围成了一个圈。随后光芒散去,露出了里面的庐山真面目来——竟是迷你版的白槐。
而此刻正被密密麻麻的白槐包围着的宿莳脑子有些发蒙,满目的白槐不断转动,绕得他眼花缭乱。但只一瞬他便立刻反应过来,赶忙稳住心神后祭出槐花颂便开始指使着它去寻找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