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槐嬉皮笑脸道:“哎呀呀,小绾儿这是吃醋了么?放心放心~槐姐姐心里只有你~”
黎绾执笔的手一顿,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是将那股子郁气压住了。
“大人,您若是没事就去调查调查那新来的道士,别成日在这说些有的没的,吊儿郎当得很。”
宿槐噘嘴,“真无趣。”
黎绾不欲搭理她,手里画的像已初具雏形,是个长相清秀的男人。
她心无旁骛,细细地用画笔一一勾勒出那早已深深映刻在心底的熟悉轮廓。
“不过说真的,黎绾,你确定不回复回复人家么?就算不喜欢也好,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答复吧?这般让他心怀一丝希望却又不给正面的答复,可能随时就会翻船了哦~”
宿槐斜眼睨了一眼她的画,又状似不经意道。
提笔的手微微捏紧,黎绾岿然不语,只是手下的画笔却有些颤抖了。本已熟记于心的轮廓好似又失去了感觉,本该落在眉眼处的笔尖却鬼使神差地点在了画中人的下唇上,远远瞧去就好似一颗痣一般,有些突兀。
方才那书生的下唇上也有一颗细小的痣。
“黎绾,你的心已然乱了。”宿槐望着那颗痣,一针见血道。
黎绾垂下眸,望着那似他又不似他的画像,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宿槐无声叹息。
唉,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呐……
“宿槐,你觉得,爱是何物?为何会爱?为何要爱?若是你心里同时爱着两个人,那这对那两个人来说,公平吗?”
“……”宿槐面上有些僵。
这问题有些深奥,恕她无法回答。
她又没爱过谁,哪里知晓这些关乎情.爱,关乎伦.理的问题?
“……呵,罢了,问你也是白问。”
黎绾慢条斯理地将画像吹干,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挂在了一旁空白的墙面上。而在这画像旁边,早已挂满了不知多少的画像。而画中之人,毫无例外都是那个男人。
她的夫君,早已死去的爱人。
宿槐皱眉望着她的动作,沉默了许久突然道:“你画这么多他的画像,是怕忘记了他的模样么?”
黎绾手指摩挲着画上男人的轮廓,没有回答。
宿槐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继续道:“是的,你在怕。你怕忘记相濡以沫过的爱人的脸,怕连你都不记得他的模样,他在这世上唯一痕迹便将被一一抹除;你怕你爱上了新的别人,然后连这男人的脸都羞于面对了;怕爱上别人后,你会不自觉地将那人同他做比较,若是那人比他好,心里不免戚戚然;可若是比他差劲了,你又不免埋怨……总之,你总怕自己会不经意间便把二人拿做比较,而后免不了的对另一人心生不满。”
黎绾眼睫毛微微颤了颤,嘴唇紧抿却没有反驳。
“黎绾,新的不去,旧的不来。你怕那书生对你只是见色起意,也怕对不起你夫君,于是只能龟缩逃避于此。可是,你若是不踏出去,便永远只能停留在这一步了。”
“啪嗒——”
一滴血珠自袖间滚落坠地。
鬼没有眼泪,于是只有死掐出血才能替做发泄。
黎绾沉默良久,方才抬眸望着宿槐道:“你不知晓事情全程,没有资格替我懂……”
宿槐坐起身,面无表情地正视她道:“是,我确实不懂你,我只是将我所看到的一切说出来罢了。不过也是,你若是想的通,又怎可能依然被禁锢在这里呢?”
“毕竟是地缚灵呐……被自己心中深深的执念所束缚住的,无望的灵魂呐……”
一阵微风自两人身旁吹过,吹起两人的长发。树叶悉数作响,树上的红衣女人与窗前的白衣女子遥遥相望,互不相让。
“唰——”
黑暗中,忽有一柄罗伞飞速朝黎绾刺去。
黎绾瞳孔一缩,快速闪身避开。
与此同时,宿槐的身影也自原地消失了。
罗伞好似生了灵智一般,自动掉了个方向朝黎绾刺去。而在前方隐隐的黑暗中,一个白衣少年的身影渐渐显现。
“你是谁?!”黎绾边躲着那袭来的罗伞,边厉声喝问那少年。
玄灵置若罔闻,冷静地指挥着百鬼伞来回袭击她。
黎绾本也才成为地缚灵没几年,自身虽有些实力,却也不是他的对手,几个来回下来便隐隐露出落败之色。
“噗嗤——”
喉头吐出一口闷血,黎绾身影闪了闪,瞧着便要倒向一旁。
只绘黑白水墨的百鬼伞迅速撑开,朝她附了上去。
“噔——”
下一秒,一把折扇腾空而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百鬼伞狠狠地撞向一旁。
宿槐现出身形,款款接住掉落下来的黎绾,得意笑道:“看,还说不让我插手,这不就吃亏了么?”
黎绾无语凝噎,只冷冷地望向对面的少年,却见到本一脸冷厉的少年此时却是有些出神地望着她的头顶。
他在看着宿槐。
“呦,小道士,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啦?你不好好呆在你那破道观里,来我这僻野山荒的槐城作甚?”
宿槐将怀里挣扎的黎绾抱紧了些,眯眼朝着对面的玄灵语气懒散道。
她的两团本就饱满,因着黎绾的脸被摁进去了此刻更是突出。
玄灵忽然不敢看了,羞红着脸赶忙将目光撇向一边,垂眸瓮声瓮气道:“……这位姑娘,莫要打扰在下做事。这恶鬼怨气如此之重,想来定是害了不少人,在下既然看见了,便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黎绾听闻,气极反笑。
“好你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臭道士,本姑娘一不害人二不坏事,何来怨气一说?怕是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学艺不精就来班门弄斧闹笑话了罢?!”
宿槐咋舌,这黎绾平日里闷声不吭的,没想到骂起人来丝毫不逊色。
对面的道士脸上依旧波澜不惊道:“还请这位姑娘不要插手……”
宿槐抱着黎绾面无表情地踹了他一脸然后闪身离开。
玄灵猝不及防呆了一瞬,眼见着她离开赶忙跟了上去……
这便是他们初次的见面了,以宿槐留在玄灵脸上的鞋印子结束。
极具戏剧性,却又好似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