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数息的工夫,沈云珂的双脚就离了地,二人升至半空时,林毓因为力竭险些脱手,但他闷哼一声,随即便攀紧了,沈云珂暗暗有些庆幸,却恍若未觉。
“公子,动作再快些!”
沈云珂将将爬上壁沿,气还未喘匀,就听见清凌凌的人声在上面催促。眼下他还不知身在何处,他暗忖了一晌,终觉逞强并非上策,于是伸手拽住了林毓的窄袖。
林毓似以为然,并未回头看他,只对跟前等待的另一人道:“阿泰呢?”
“还在找行李,我跟他约好子时在外面汇合。”
听这人唤“林毓”为公子,沈云珂断定他与那位“阿泰”都是林毓的仆从,他一面跟着林毓疾走,一面思索林毓的身份。
林毓的仆从敢闯进这幽深莫测的牢狱中来,身手和胆识都绝非寻常,推及至林毓,手下能有这样的仆役,来历也断非简单。
只是他们这一路走来,整座监牢好像空荡荡的,他仔细回想得救时的情形,当时的打斗似乎只在囚室上方的一隅之地内进行,而且相持的时间不算短,如此说来,这名仆役武功之高下犹难判断,倘若被金鸢盟中的高手发觉了,这主仆三人难保不会拖后腿……
一番忖度下来,沈云珂又开始犹豫,手上不自觉松了劲,衣袖从指间滑落,脚步也慢了些许。等他再回过神,始觉周遭安静得非比寻常,昏暗之中,双眼仍然不能视物,脚下不由得一顿,自此,他却是连往何处走也辨不清了。
此前走得那般笃定,原是跟着林毓的仆从,那人大抵有夜行之能,因此才没有点灯。
沈云珂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还走了不到十步,就听见尺余远处传来些微的脚步声,登时胸如擂鼓,忐忑到了极点。
须臾,那人似已来到近处,虽然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引动的气流却悉数被沈云珂捕捉,他小心翼翼地往后缩,自以为没弄出什么声响来,不想那人仍在靠近,不偏不倚地迎向他的方位。
尽管不情不愿,沈云珂还是在电光火石间使出了他的宝贝家底,将袖口、靴筒处贴附的数枚银针招呼给了来人,黑暗中只听得一声痛呼,那声音却甚是熟悉。
“林……林公子?”
沈云珂犹疑未定,他话音将落,身侧便有人应道,“沈兄,是你……在这儿?”
沈云珂心道一声不好,却不知怎的,语声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林公子,我方才认错了人,误伤了你,可是严重?”
林毓似是吃痛得紧了,“嘶”地抽了口气,才说道:“不妨事,没伤到要紧处,咱们快走。”
话音未落,林毓突然攥住沈云珂的手,沈云珂心底泛起一丝异样,不待他再体会,林毓倏的将他一拽,两人齐齐撞在石壁上。
不消林毓解释,沈云珂也察觉有人正在走近,他卷起手指,小心去探袖口处的银针,探到一半却才想起已经用掉了,正懊悔不曾多备些,不想刚一分神,喉管就被死死捏住,一时间头昏脑涨,眼冒金星。
“救……救命!”
沈云珂好不容易从嗓子眼里挤出声来,他奋力将腿抬起,扑棱了两下,身体却只是晃了晃,什么也没够到。
丧命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阴暗角落,沈云珂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窝囊,一时只觉身如蝼蚁,万念俱灰。
就在他要放弃挣扎之际,不远处砰然一声曝响,那手应声而松,随即沈云珂就失去了支撑,“噗通”一下坠倒在地上。
“沈兄,沈兄!”
耳畔传来林毓焦急的呼喊声,沈云珂恍如隔世,咳了两声,勉力应道:“林公子……我在这儿……”
“这人多半只是昏过去了,咱们快些走,先出去再说。”
林毓摸索了半天才触及沈云珂的肩膀,两个人颤颤巍巍,艰难支撑着,好一阵才倚靠着起身,沈云珂气息未复,整个人虚弱极了,连站都站不稳,林毓只能一路半扶半抱,带着他往前走。
沈云珂随着林毓走,发觉他也跌跌撞撞,走得不甚笃定,每每都是险些撞到墙壁,而后才略微调整方向,沈云珂心中疑惑,但碍于嗓子吃痛,终究还是没能开口询问。
这一路走得晕头转向,百步之内,少说也转了不下十次弯,又走了几十步,他便听得有人在耳边焦灼地道:“公子,你可算是来了,阿明可真要急死了,还以为在里头出了什么事……”
自称“阿明”这人,看来就是方才用绳子拉起他们的仆从,沈云珂听着他在耳边自顾自地喋喋不休,虽然聒噪,却恰好舒缓了劫后余生的骇然,遂而也迟迟没有打断他,由着他把自己当成林毓。
有阿明在前面领路,沈云珂终于不必随着林毓频频撞墙,原来此前林毓发觉沈云珂落在半途,就吩咐阿明在原地等待,他牵着绳索回去寻沈云珂。
明白此中情由,沈云珂大致有了猜测,阿明虽然有夜行之能,但打斗的功夫并非过人,因此不敢随意涉险,而林毓固然来历不寻常,到了此地也是龙困浅水,能使唤的只有阿明和阿泰两人,不见得自保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