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大川恍然抬头,对上期恕紧阖的眼皮,水幕渐疏,狰狞的疤痕悄然显露,待岳大川看清,不由脚下一软,期恕飞快扳住他的右肩,岳大川经此一碰,浑身上下都起了寒颤,奋力挣了挣,半点都未能挣脱,期恕手腕反旋,牢牢卷住岳大川的右臂,岳大川稍稍一牵拽,登时剧痛难忍,不得不束手就擒。
这条臂膀在期恕手中弯折得极为容易,期数不多时便觉出了古怪,“这是……”
“不妨事。”岳大川见期恕松了挟制,上身一倾,即刻将右臂卷带而出,“快走罢。”他正待要走,膝盖又是一软,眼见要迎面倒地,期恕抻臂一揽,堪堪帮他稳住身形,方才不至跌倒。
岳大川才断了颓废的念头,经期恕一扶持,心中极不是滋味,一时默然,并未向期恕道谢,期恕看不到他眼中的愠色,心思却极其敏锐,当即撤开臂膀,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不疾不徐地移步向前。
·
沈云珂的状况不比岳大川好了多少,先时出得洞口,他一仰头便断定要下雨,不想沾染上泥泞,更不想被岳大川拖了后腿,赶忙撂下人走远,却不想才入山林,雨水已成瓢泼之势,浇头而下,浑身尽湿,脚下时浅时深,稍有顿挫,未穿鞋的脚就不住地打滑,不得已只能放慢步调。
初秋时节,雨水才落,山林之中格外凉爽,只着一件中衣的沈云珂全身湿透,觉不出半点的清新怡人,左脚足衣被岩石磨得稀烂,时不时拖拽步伐,沈云珂忍得不耐,索性脱得干净,光着脚疾步向前。
一场雨来去匆匆,不多时云开月明,掩映的林木渐渐稀薄,沈云珂已能窥得树林外的大道。
林地上碎石密布,偶尔还有落下的枝杈,不时有尖锐的物什刮在足底,沈云珂一见有规整的平地,迫不及待想过去,忽听得马蹄声,忙将剑匣丢在脚边,曲起半身,借密草作为遮挡,透过草缝观察来人。
马蹄声不多时稀落将止,来人不过十数个,装扮各异,所持的兵器也不尽相同,有人负剑,有人挂刀,还有人提着长槊,下马入得树林,当即围成一圈,似是在比划手势,不曾有一人出声,半晌后分成三路,各自飞奔而去。
沈云珂惊讶不已,他这日误打误撞,金鸢盟所有品级的卫兵悉数都见过,适才所见的这些人,只从轻功来看,与轻鸢卫相较毫不逊色,心下不禁起疑,蓦然想起蔡明桓此前所言,“听蔡明桓的意思,我与那些江湖人困入七星阁之前,应当已经来过一拨人,眼下又来一拨,奔的究竟是什么?”
还有一事更令他心绪忐忑,“我伤了那么多轻鸢卫,倘若蔡明桓今日无恙,定会想尽办法来追杀,但凡金鸢盟触手所及,往后只怕都呆不得了……”
出神间,山林中传出惊叫声,沈云珂寻向来处,未走几步,已然听见熟悉的人声。
“众位大侠,小生能从七星阁中逃出,的的确确是有贵人相助,诸位所寻之人,应当是我那位沈大哥,小生此前在阁内之时,早已与他走散,当真不知道他眼下身在何处,烦请诸位高抬贵手,莫要为难小生,家父乃是当朝首辅黄昱卿,诸位可以随小生去家中验证,小生绝无半句虚言……”
黄远一开口便滔滔不绝,从儿时小事扯到夫子的教导之言,越说还越显镇静,全然没有受制于人的自觉,想是这日憋得太久,攒了满腹的闲话,中间一人不多时已听得不耐,抽了一根极粗的麻绳,飞快捆住黄远手脚,眼见就要将人拖走。
沈云珂本想由着这些人将黄远抓了去,不想因为黄远耽搁了脱身的良机,哪怕黄远所言属实,是首辅的儿子不假,他宁可去首辅家中报信,也不愿与这些来历不明的高手有纠葛,却不想这三人竟不偏不倚地走向他的藏身之处。
电光火石之间,沈云珂飞身而出,剑匣在身后旋过半圈,趁三人还未抽刀之时,凌空扫过,堪堪遮住这三人的视线。
正这时,沈云珂堪堪够住黄远腰间绳索,长匣恰好旋过一整圈,三人刀锋齐出,刀身截在半空,分立三面,同时围向两人,须臾已近咫尺之距。
黄远蹲坐在地上,尽管脖子缩得极深,头却一厘也不肯伏低,刀光映在他脸上,半点不见惧色,从始至终,他都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云珂手中的剑匣。
未几,那剑匣倏然横空,划过一道凌厉的劲风,将三柄长刀绞在一处,黄远嘴张到一半,正要惊叹,沈云珂大喝一声打断,“跑!”
话音未落,黄远照脸挨了一记鞭腿,生生扫出近三丈远,顷刻间飞出战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