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犹未了,冥爪忽然朗声大笑,“小老儿钻研半生,今时今日,终于有人能承下衣钵,果然天不绝我!”
沈云珂被这乍起的激昂吓了一跳,忍不住瞥向林毓,正这时,飞梭上的锁链“刷拉刷拉”地响动不绝,不片刻全数被收起,林毓对望过来,淡然浅笑,似乎落定了什么计谋。
“这骗子又在算计什么?”沈云珂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又见一脸志得意满的冥爪,暗忖:“我就算应了,学不学得成还得另说,他何至于这般高兴?再者说,这当是他第二次见我才对,为何上次那般平静,这次却……”
思及此,沈云珂蓦然转念,“莫不然,这疯子与青龙镖局中现身的白衣……不是同一个人?那日所见的白衣,只用一招就击碎了岳大川的臂骨,岳大川生性敦厚,广结人脉,理应不会将什么人得罪得太过,白衣下手那般狠,若不是对他恨之入骨,只怕惯常就是如此……”
在沈云珂看来,眼前的冥爪纵然嗜武成狂,行事不能以常情度之,却也并非动辄就要伤人至残的狠辣之人,由此又多出一位白衣,心中更生疑惑:“那白衣为何偏偏对我网开一面,与这疯子……究竟是何关系?”
稍一细想,沈云珂如坠云里雾中,冥爪似也觉出草率,蓦然沉声:“小老儿不拘礼法,拜师礼你看着将就便罢,单剩下门内论资排辈,今日也不必耽搁,我听林小儿唤你做‘沈兄’,想来你比他年长,功夫又比他精进,索性不依这入门先后之规,你来做他师兄如何?”
沈云珂险些失笑出声,淡淡接道:“师父既已吩咐了,徒儿自会好生照顾师弟,敦促他勤勉习武,不予他偷懒荒废之机。”阿泰听得忿然,不待开口却已被林毓按住。
林毓神色淡然,拱手浅浅一揖:“师兄好意,劣弟心领,今后便有劳师兄多多关照。”
冥爪欣然点头,袖中忽而飞出一根银针,飞速窜入壁顶,甫一没形,沈云珂身后的地缝瞬即收拢,铁桩下沉,不多时已与平地无二,林毓缓步越过,从容恬淡,颇有一番闲庭信步的姿态。
“又教他捡了便宜!”沈云珂看得不忿,暗自谑道:“连我这师兄都认了,他总不会真想留下来拜师学艺?”
见冥爪循身离去,林毓眼角微眯,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沈云珂猜测还有机关,步步谨慎,不欲争先,阿泰一面走,一面瞪视相向,沈云珂虽然气短,因有林毓夹在中间,顾虑再遭了算计,遂也只是夹紧了剑匣,一路都未发作。
正行进间,四下铮然一响,霎时天地倒转,支倚尽失,沈云珂无从借力,只见墙壁迎面撞来,避无可避,林毓蓦然转身,整个人垫在他身前,环臂紧搂,不容他挪动半分,如此颠晃了一阵,总算捱得地面落定,天顶回稳。
借因林毓护持,沈云珂连磕碰都未挨到几下,即便胃中翻腾,头晕目眩,一时之间,并未生出抱怨的心念,反倒是冥爪乍然而起,怒指向林毓。
“你要的东西,小老儿说给就给,新来的师兄也照收不误,如此这般,还不晓得知足,你且说来,如何才肯心甘情愿?小老儿若是做不来,往后再不会捧着供着,非叫你小子吃点苦头不可!”
沈云珂听得怔然,林毓与阿泰交流神色,半晌才道:“该当是我那位小弟,不小心触动了前辈的机关,且待将他寻到,一问便知。”
闻言,沈云珂即刻猜到了林毓的目的,“又要差使人替他找弟弟了,差遣的还是这疯子,他就不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逼得这疯子怒极反目”
“疯子”确如沈云珂所料,闻言眸光一沉,神色肃然,看不出半点要答应的意思。
沈云珂侧眼斜瞥,阿泰一脸的魂不守舍,林毓照旧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越看越觉不忿,“他捅出来的篓子,拉着别人来收场,倒还镇定得很,脸皮之厚,果非常人可比。”
沈云珂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归为“常人”一列,犹自面不改色,冥爪眼中戾色集聚,倏然腾身,一息才过,已近半步之距,沈云珂与阿泰齐齐侧目,登时凉气倒灌,面露惊骇。
冥爪突然偏头,悠声对沈云珂道:“乖徒儿,你且躲到一边,小老儿今日要清理门户,好生修理这不肖徒!”
说毕,立时就要抬手下劈,阿泰眼神一凛,箭步横移,堪堪挡在林毓身前,只听得砰然一声,未过须臾,又传出一丝崩裂的细碎声响。
剑匣抵在阿泰鼻尖,缓缓从边沿开裂,露出血红色的衬布,还未来得及移近视线,沈云珂旋即抽回,携出一道似如电闪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