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天萧府为萧伊娘举办了那场寒酸冷清到了极点的添妆宴以后,萧太夫人就觉察到不对了。她强忍到宴会结束以后、立刻拖着病躯来调查,这才发现,原来是榆国公夫人萧崔氏那儿出了纰漏!
萧崔氏的婆子耳朵不好使,将冬月十二的添妆宴、听成了冬月廿二,所以一直没有准备,甚至连帖子都没有发出去。前儿晚上才发现、只好匆忙发了几张帖子出去……
所以大多数勋贵人家都不知道!
这事儿一出,萧太夫人雷霆震怒,当场就斥责了萧崔氏;当然萧崔氏觉察到是着了长媳魏氏的道儿,立即向萧太夫人请罪,又告了病、万事不理。
萧太夫人顿时犯了难。
魏氏本来已经装病在先,这会子萧崔氏也告病?
这婆媳俩岂不是同时撂了挑子?
而萧伊娘大婚在即,却什么也没有准备……急怒攻心的萧太夫人只好拖着病躯临时坐阵。
听了萧太夫人的解释,众人面面相觑。
庄太夫人说道:“你孙媳妇儿如此作派倒还能理解,毕竟魏武不睦已久……可你儿媳妇这是怎么了?疯了?伊娘的母亲虽已早逝,却也是崔家嫡女,现今被如此亏待……就不怕崔家恼了她?”
陶太夫人小小声说道:“怕是被魏氏拿捏住了痛脚。”
众人恍然大悟。
萧太夫人捶胸顿足,“她们这是要气死我啊!”
然后对惠氏说道:“亲家母啊,我可不瞒你了……伊娘的嫁妆、已经被她们给亏空得一件儿都不剩啦!只你放心,我这老家伙还有些家当,到时候怎么也会……风风光光的让伊娘出门的!”
惠氏赶紧朝着叶蓁蓁使了个眼色。
叶蓁蓁上前,向萧太夫人行礼,说道:“回太夫人的话,是这么着……我们家呢,刚好也预备了一些东西,且也不急着用的,伊娘迟早都是我们家的人,既然这会子也需要……不如就先挪了过来?”
“这怎么行!”萧太夫人急了,“……这、这也太让人笑话了!且伊娘的嫁妆、日后也是要供她自个儿花用的,难道还要归还不曾?这可使不得!”
叶蓁蓁笑道:“日后么,就记在我们三郎的账上好了!总归伊娘和他是一家的、他和我们又是一家的……”
惠氏出面了,“是啊太夫人,反正我们家也不差钱、就差个儿媳妇!您就听了我这儿媳的罢!”
萧太夫人心里已有些肯了,只面子上过不去,便还有些迟疑。
长公主劝道:“你就答应了吧!她家本就是暴发户……瞧瞧她们婆媳的这一身儿!把你们萧府的府第买下来也够了!你若是害怕欠了这人情的,便好好教导伊娘、让过门以后孝顺公婆、尊敬兄嫂、友爱弟妹就好!”
陶太夫人也劝道:“是啊,还是伊娘出门的事儿紧要些。这会子你在她们婆媳跟前丢脸、总好过让伊娘带着空箱子出阁、教全京都的人都来耻笑你们家吧?”
庄太夫人也说道:“虽是相信你也能帮着伊娘打理好嫁妆的,可这会子你也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要是被那些不肖子孙给气坏了、才是划不来呢!不是我说,你也该好好整顿整顿门风了!一个二个的,爷们儿不像话、娘们儿也不像话!”
萧太夫人被臊得不行,只好对惠氏说道:“那就、那就……哎哟我都没脸说了!就、就依了亲家夫人罢,日后我会亲自教导伊娘感恩的!”
这时,惠氏朝叶蓁蓁使了个眼色。
叶蓁蓁会意,从袖筒里取出了一份单子,朝着萧太夫人双手呈上,恭敬说道——
“启禀太夫人,这就是我们家备下的东西,还请太夫人过目。”
惠氏也从袖筒里取出了一迭契纸,交与侍女、让递给萧太夫人过目,笑道:“这些产业呢,是我这个未来的婆母送给伊娘的!当初蓁娘过门前也有,我虽偏着这个早进门的儿媳妇,但以后伊娘也是我的掌上珠!您就安安心心地把她交给我罢!我会心疼她的!”
萧太夫人命人分别接过,呈上来、先看了一下惠氏递来的那六处产业的契纸,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哎哟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太贵重了,伊娘消受不起!”
惠氏啐道:“您也是个老人家,怎么还说这样的话?明明是我们武家高攀!您就替伊娘收着罢!日后到了我们家啊、就再不受这委屈了!”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萧太夫人直摇头,“这孩子……真是否极泰来,命太好了!”
然后又看叶蓁蓁递过来的礼单。
这一看,也是瞪大了眼睛!
还不待萧太夫人开口,惠氏便笑道:“好教太夫人得知,其实我们家并不看重这个,但当年蓁娘嫁进我们家的时候,嫁妆是一百二十八抬……”
萧太夫人点头,“我晓得了啦!你这单子上已有了六七十抬,我再添点儿、凑够一百零八抬罢!不会越过她嫂子去的!”
叶蓁蓁抿嘴一笑。
惠氏又笑,“昨儿我们蓁娘还担心、就怕伊娘出门子的四季衣裳也没准备……我们家的成衣铺子里大约还有些能看得过眼的,不知……”
萧太夫人叹道:“不瞒您说,确实是连四季衣裳也没有!不过呢,前儿晚上我已让人去采买了来,如今已经修改了,多谢亲家母和蓁娘惦记着。且你送的这礼……也太重了!哎哟我们伊娘可总算是爬出了虎穴、进了福窝啦!这是她的造化!”
然后又摇头,“诶,你们家就一团和气、可我们萧家……”
惠氏笑道:“家业大了、人口多了,谁家还没点烦心事?但我们家主也说了——这钱能解决的问题啊、那就不是问题!所以……”
“瞧瞧!”长公主打断了惠氏的话,笑道,“……还说她们家不是暴发户呢!依我看哪,世上最难的事儿,就是短钱花!”
惠氏故意装傻,“哟,冬月里开的花儿,我只听过菊花、水仙、腊梅和迎春这四样!这短钱花……又是个什么花儿啊?”
长辈们被逗笑得哈哈大笑。
庄太夫人笑了一阵,又正色对萧太夫人说道:“这事儿闹得也忒不像话了!我问你、你打算如何处置呢?可不是我说,你们家最近出的这几桩事儿……可都不是好苗头,这是败家的根本啊!”
萧太夫人愁肠百结,“她婆媳俩这是要和我作对呢!原我想着、伊娘要出嫁的……没人打点可不成,大约还是等到伊娘出了阁、再秋后算账罢!”
陶太夫人摇头,“你统共有三房儿孙、就有三个儿媳妇,孙子媳妇加在一块儿足有十几个!难道就没一个中用的?为何非要倚仗(萧)崔氏和魏氏!”
萧太夫人愣住。
庄太夫人也附和道:“她们敢在这个时候装病要挟、就是其心可诛!虽你是为了伊娘、为了大局而忍辱负重的,可人家不一定这么想,等着瞧吧,你退让了这一步、她们定会得寸进尺!”
萧太夫人眯起了眼睛。
长公主也出谋划策,“趁她们装病,就说你也病着、赶紧把她们挪出京都城,各自关在庄子里静养!再放话出去、让她们养上一两年,把身子骨儿养好了再说!我告诉你,你一说要把她们挪去庄子上,她们立马就能生龙活虎!毕竟快要过年了……哪个当家的太太奶奶愿意错过过年走亲戚的机会?”
萧夫人连连点头。
陶太夫人又道:“对!只这一次,你可不能再心软了,凭她们怎么闹、也要把人挪出去!要不然、这次要是你镇不住她们的、下回她们还作妖,且比这次更厉害!”
庄太夫人说道:“不出意料的,魏氏应该会拿她的俩儿子出来说事儿,大的还好,已经八岁了罢?小的那个……才三岁?你啊,赶紧把小孙子送进宫里去、交给魏贵嫔养着,魏氏也就没话好说了。毕竟她也不敢说魏贵嫔养不好、是不是?”
萧太夫人赧然道:“也是我贪图安逸,这些年都没管过事儿……倒叫她们都骑到我头上来了!唉,叫你们看笑话了。”
长公主说道:“你本是个能干人,可惜晚辈不大争气……诶,能不能把这家业守住,就看你的了。”
萧太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时,也差不多到了饭点儿。
前院传来了消息,说宁亲王与安国候武王擎联袂而至!
萧太夫人连忙吩咐摆宴。
男女宾在前院后院分席而用,然后告辞。
因为萧崔氏与魏氏一直装病不出,早已准备大闹一场的萧仙娘毫无用武之地,最终只得跟着众人一块儿离开了。
叶蓁蓁先去宁乡伯府接了元郎、然后才回了安国候府。
武王擎又是一整日没见着大孙子了,爷儿俩玩得不亦乐乎!
惠氏就教侍女去厨下要了果盘和甜汤过来,与儿媳、女儿们坐在炕床的一角,一边吃果块儿一边吃甜汤,还埋怨道:“萧家的饭菜也太难吃了,重油盐不说、还齁得人不行……我回来都已经灌了三杯茶了,还渴得很!蓁娘你吃——”
叶蓁蓁深以为然。
她端起微甜清润的桃胶雪耳汤,慢慢的喝。
惠氏便将今天武王擎和阿嘉在萧府与榆国公、萧宗潜父子吃酒的事儿说与叶蓁蓁听——
“蓁娘啊,是不是萧仙娘教阿嘉去吵架的?阿嘉这孩子也太实忱了……萧宗潜问他‘王爷何故大驾光临’,阿嘉就说‘仙娘说伊娘被欺负了、故让我过来看看’……当时萧家父子都惊呆了!你公爹正喝了口酒,也差点儿没给呛死!”惠氏笑眯眯地说道。
叶蓁蓁听了,抿嘴儿一笑。
惠氏继续说道:“你公爹也是个会装傻的,既然阿嘉挑明了,他就把人家的酒杯给捏破了,在那儿破口大骂了一通!榆国公和萧宗潜被他给骂傻了!他们素来不管家务事,还不知道萧伊娘的嫁妆已经没了!总之呢,你公爹就放了狠话……看起来,萧家父子也生气得很,今晚上啊,还不晓萧家会闹成什么样儿呢!”
叶蓁蓁笑道:“仙娘和我说、明儿她过来和我玩儿,大约要说这事儿,咱们等着瞧罢!”
惠氏点头,又说起了正事儿:“咱们凑得出这许多嫁妆箱子么?”
叶蓁蓁答道:“昨儿已问过了,咱家铺子里有现成的箱子。其实也不算是现成的,城西卓家、城北古家和临州符家都在咱们铺子里订了嫁妆箱子……他们为求实惠、订的是同一个款式。如今咱们的事儿急,就先挪用了罢,再叫人赶工把那三家的箱子重新赶出来就是,掌柜已算过工期了,是来得及的。”
惠氏听了,终于放下了心。
她突然想起一事——
“三郎呢?为何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