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就到了八月,小皇帝也终于过了十七周岁。
九千岁在八月回了京,那些与他有勾结的官员们,再也不在朝堂上伏低做小,顿时气焰嚣张了不少。
九千岁赵四海,比起王尚书和李丞相而言,远远要难对付的多。
他在东厂豢养了一批私兵,这本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可奈何先皇去世之前太过信任这位陪伴他半生的宦官,一开始便没有过问,到了后面已是无力过问。
老皇帝未驾崩时,他便带着他那伙子东厂的走狗,看谁不顺眼就抄家灭族,俨然是一副万人之上谁敢不从的模样。
……
而许临,现如今他已成了户部侍郎,这升职的速度,就像坐了火箭似的蹭蹭蹭的往上飞。
李丞相对他很满意,所以在朝堂上越发的与他针锋相对,坐足恨透了他的戏。
老尚书也很满意,因为这位年轻人实在是够有手段,比起他先前那位属下,不知道好用了多少倍。
因着许临的这份好用,老尚书再也不把他看做自家女儿的情人,而是一位得力助手,这才让他终于不用再和太后虚以委蛇。
现如今,就算太后不愉快,王尚书也绝对不会想要失去这么一位得力助手。
户部里那些肮脏的事情,或多或少的都开始经许临的手。
也就是说,这时候只要他拿出足够有力的证据来,一定可以拉老尚书下马。
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因为,他还指望着这三方势力狗咬狗呢,除掉王尚书这件事,必是不能经他的手。
这日,眼看着中秋佳节在即,许临又似往常一样来教导殷闻歌。
就在刚走了该走的流程之后(亲吻),他刚和小皇帝坐定,还未来得及翻开书册,这书房之内,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奴才赵四海来给陛下请安。”
白面无须的中年男人,做着一副太监打扮,就这样施施然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请安没有下跪,入门也无人通报,赵四海一回来,这偌大的皇宫,便成为了他的一言堂。
他笑的一脸和蔼,四五十岁的人了,脸上却没多多少皱纹,一双小眼睛里冒着精光。
只打了个照面,许临便觉得此人难对付极了。
“哎呦,看老奴这记性,一回宫里就光顾着想着陛下了,却忘了如今是陛下早读的时刻。”语罢,他的视线落在了许临的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户部侍郎,许临许大人吧,久仰久仰。”
户部侍郎乃是大殷国的正三品官员,再往上爬便是尚书、丞相,这位年轻人短短时间,就从翰林院的闲职走到这一步,不可能不让人眼红,也不可能不让人惦记。
赵四海曾有心拉拢前任的侍郎,可惜那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家伙,却拒绝了。
眼前这位年轻人,看着清正,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赵四海来这里走一趟,为的就是看看这新任的户部侍郎,能不能拉拢。
猛然被点到名,许临匆忙起身。
“久仰不敢当,许临资历尚浅,也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以后还望公公多多关照了。”
这年轻人实在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即便是说着谄媚的话,也端的是狷介狂生的样子。
这番话,即便只是客套,可赵四海依旧乐开了花。
“说什么关照呢,咱们都是辅佐陛下的人,应该是相扶相持才对。”
“公公说的极是。”没有去反驳,他一介文臣,又如何跟一个宦官相扶相持,许临满目清冷的欠了欠身应下了。
赵四海走这一趟,为的就是探一探许临的态度而已,如今一番交锋下来,他浑身都舒坦了。
这位年轻人是个打太极的高手,也是个识时务的野心家,值得拉拢,也能够拉拢。
赵四海喜欢聪明人,而许临恰好也是个聪明人,正是因着他这股聪明劲,赵四海才越发的怀疑,他根本不是老尚书的人。
李丞相的这颗钉子,安的实在是巧妙,竟连那只姓王的老狐狸都骗过了。
而这颗钉子,赵四海必要他在不远的将来,变成自己人。
心中微动,面上却半点不显。
赵四海又和许临客套了两句,这才一脸笑盈盈的离去了。
而从头到尾,被他拿作借口踏足此地的皇帝陛下,他竟是看都未看过一眼。
等人走了之后,许临这才松了口气坐回了原位,一旁的小皇帝当即便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朕不喜欢他。”
闷闷不乐的开了口,殷闻歌的眸光之中,似乎有什么暗芒一闪而过。
他的记忆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大雪皑皑,万里霜冻。
年幼的孩子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的捂着自己的嘴巴,脸上已然爬满了泪水。
他的母妃,脖子上被勒了一根白绸,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已然失去了所有的气息。
“嗐,好好的在这冷宫里待着不成,非要起了再得君恩的贪念,劳烦咱家走这一趟不说,还脏了手,可真晦气。”
“公公息怒,为这么个死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听着对方的交谈声,床底下的孩子,看着对方踏了一双绣着金线的黑靴,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破败的小屋。
六七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可他记住了那场大雪,也记住了再也没有温度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