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和泡大枣差不多吧。
燕赤霞腹中翻滚,胃里痉挛一阵,“呕——”
宁采臣才净了手,被他这模样一恶心,忙折身回自己屋里。
屋里闻不到酒臭,他兴奋地搓搓手,揪下一根大鸡腿。
医续断拍拍燕赤霞,见那黄泥坛子里只剩下薄薄一层酒浆,不由仰脸望天。
有时候酒量太好也不是好事。
那头门板“吱呀”响一声,宁采臣跌跌撞撞出来,绿着脸朝医续断道:“鸡里……有毒……”
话音未落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燕赤霞匆匆漱了口,见医续断正给宁采臣号脉,不由道:“你是想拿宁生练手,故意下毒?”
医续断翻个白眼,在寺里随手揪了几根草,拧出汁滴进宁采臣嘴中。
可惜他的百草篓不在,不然便可以从里头取药材了。
宁采臣咳一声,睁眼便见湛蓝天空,两位才结识的友人守护在旁,满面关切。
燕赤霞问:“你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宁采臣摇摇头,小心地问:“那鸡……”
“想来是吃了毒草、毒虫吧。”医续断干笑一声。
宁采臣叹一声,肚子咕咕作响,“既是如此,那便不能吃了。”
乌生希望那姑娘一生平安顺遂,若是守了寡便不好了。医续断有心弥补,也不让宁采臣出去,自己拿根竹竿往山上去。
宁采臣不放心,燕赤霞便道:“他是有功夫在身上的,抓些山鸡野兔不成问题。”
那鸡会中毒,可见山上毒物甚多。宁采臣怕那抓回来的东西,又吃了有毒的虫草,很是忧心了一会,便长吁短叹地去抱柴薪。
等了不过一炷香时间,医续断果然平安归来,肩上竹竿挂满了野物。
那鸡、兔、狍、獐都是活的,只拿草杆绑了腿,还在不停地扑腾。
这总不能是中毒的吧?宁采臣放了心,又高高兴兴去荷塘里取水。
医续断拍拍手,道:“你们料理吧。”
宁采臣有老母贤妻照料,连鸡都不曾杀过,望着那些东西很是为难。燕赤霞摸出一柄小刀,似笑非笑地瞧一眼医续断,俯身把一只灰兔拎出来。
他好像知道宁生中毒的原因了。
宁采臣把僧人们的炊具取了两件,看着燕赤霞烹饪,在旁殷勤地添火。
“燕兄哪里人?”宁采臣拨拨火,又放了一把干草进去。
燕赤霞放尽鸡血,正飞快拔着鸡毛,闻言便道:“陕西人。”
宁采臣不曾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只模糊有些道听途说的印象,便点点头,又问一旁的医续断,“伊兄呢?”
医续断一顿,笑道:“我是京城人士,到兰溪赴友人之约,谁知他竟一病没了。”
宁采臣唏嘘一阵,又憧憬道:“待我学问精深了,也要下场考一考。若是天可怜见,有幸到京城会试,也能领略一番京中的风土人情。”
燕赤霞翻着兔子不说话,宁采臣又问医续断:“伊兄弟预备什么时候下场?”
“我可不是读书人。”医续断噙着笑,“我祖上世代行医,到我这一辈也是如此。”
怪不得不怕山上毒物。宁采臣点点头,闻着那肉香不再说话。
燕赤霞把肉随手片片,一人碗中分几块,正要举筷去吃,忽道:“有人来了。”
不多时,果然一前一后进来两人。
前头那人是个身穿儒衫的读书人,自言姓陈,乃是来城中赴考的秀才。
宁采臣和陈生各自见礼,又往他后头瞧。
“是你!”
小叫花子缩在一旁,散乱的头发蓬草一般,脸上都是锅灰,看不清容颜。
陈生不解其意,燕赤霞也面露疑惑。
宁采臣道:“昨日我与伊兄初见,便是这人意欲偷盗他钱袋,这才结缘。”
陈生露出厌恶神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无故偷盗他人财物,实在可恼也!”
小叫花不动如山,远远缩着并不吭声。
医续断道:“好了,肉都要凉了。”
燕赤霞已吃完了肉,朝医续断微微颔首,折身进了屋子。宁采臣匆匆吃干净,和陈生相谈甚欢,便结伴去抱草薪,为他铺排房间。
医续断往火里添些干柴,起身回房。
最后一间空屋子被陈生住了,也没有人想和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叫花子同住。
小叫花挨着火堆,盯着那满满一碗肉,轻轻咽咽口水。
那个人一直没动过,还是干净的。
肉烤得老了,吃进胃里疼得很。小叫花大口嚼嚼,迫不及待地咽下去,顾不得疼不疼。
许久不曾吃过饱饭,更不记得多久没尝过肉味。
小叫花眼里热热的,泪水冲刷过漆黑的脸,划出两道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