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澈归来后,从春枝口中听闻圣上与佟家结亲的消息,如遭雷殛。
他几步上前闯入佟陆陆的闺房,拽住佟陆陆的手腕,气喘吁吁,本濯濯的面容黧黑无比。
彼时佟陆陆正有一搭没一搭跟春枝闲聊,还没问他去哪儿了,反倒被他质问起来:“姐姐,你是不是被逼迫的?如果是,我带你远走高飞。”
“阿澈,你冷静点。”佟陆陆拍拍他的肩,有些为难地挠挠脸,“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自愿同意的。虽然也没那么想嫁,但也不排斥了,毕竟这是顺应发展的……”
少年瞪大眼睛打断她的话,拽着她的手越发用力,全不顾佟陆陆疼得龇牙咧嘴:“姐姐,你真的想清楚了?”
佟陆陆被他吓到了,她连忙掰开他的手,却完全没有抗衡之力。
她倏然站起来,讶异地开玩笑道:“阿澈,你,你干嘛啊,你想要谋杀我啊?”
韩澈这才反应过来,他悻悻放了手,却埋着头,双拳紧握着:“姐姐,你变了。”
我勒个去,这小孩莫不是误会了?
佟陆陆伸手薅薅他的头:“我不是为了什么金钱地位——”
“那你是为了什么?!”他忽然抬头,像个叛逆期的小子对自家娘亲怒吼,“还能是为了什么?!”
小兔崽子!
佟陆陆气上心头,手中的苹果“啪”地被扔到桌上,欲要反驳,却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对啊,她为了什么呢?
等等,谁说一定要为了什么才嫁人呢?
她忽理直气壮起来:“我就不能什么都不图嘛?”
“我不同意!”
靠北!
佟陆陆猛地捏住他的脸:“你小子凭什么不同意!”
啪!
韩澈猛地打开她的手,只忿忿瞪着她,旋即转身而去,还气得抬脚踹歪了院子里的一个石凳。
那样子不像是小孩子发脾气,而是真的怒了。
佟陆陆莫名其妙跟上去,来到院子,却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摸不着头脑的她回首瞅着发愣的春枝,春枝紧锁眉头,支支吾吾:“小姐,韩澈,该不会……喜欢小姐吧?”
佟陆陆一愣,捏着下巴思考,一本正经:“不对,春枝,那不叫喜欢……那是‘恋母情结’啊!”
糟心事没完,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坏事自然一波接着一波。
圣上下聘佟陆陆,佟陆陆答应了,此事对于别人是震惊,对韩澈是当头棒喝,但对某人,却等同五马分尸,生不如死。
佟杉姗担心邹曲临的情况,便不顾男女有别,日日去探望他。
但他大悲大恸,不愿见她。
回想起从前种种,邹曲临只恨自己下手太晚。反观如今,当初就算让他强娶,他也情愿。
没错,若是能回去,他用尽手段,也要得到她。
被心头的一抹隐晦黑暗吓到,邹曲临跌跌撞撞来到桌子边,灌下一杯又一杯茶水,仍是心神不宁。
佟陆陆究竟对他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疯狂回忆过往的种种,才发现其实处处都是机会,他从来以为时间还长。
但如今,他已然没有机会了。
为何固执于佟陆陆一个人?他真的有那么爱她么?
凡此疑问,当脑海里浮起幼时种种,耳边回响起佟陆陆每每唤他一声“曲临”,他都不免浑身颤抖,汗流浃背。
他心神不宁,魔怔了似的坐于桌前,抱着脸无声无息。
咚咚咚。
佟杉姗再次敲响了他的房门。
邹曲临冷面,不予回应,但对方却不愿放弃,纠缠不清。
站起来,他无意间瞥到书架上的一本佛经。
“邹曲临,如果你从此作罢,我们还是兄弟。”
“若要我作罢,除非遁入空门。”
那段对话在耳边嗡嗡作响,好似恶魔低语。
舍下一切么……
她会有什么反应?
打开房门,邹曲临清癯的脸隐在房内的黑暗中。
佟杉姗手里紧捏着一个小绸袋,红着脸道:“曲临,这是我特意向天胜寺的言默大师求的符,佑你来年春闱,金榜题名。”
天胜寺……
邹曲临接过绸带,里面装着一个四方木块,飘来浓浓的寺院妙香。
佟杉姗后来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在意,只晃晃悠悠,怔怔然走回屋内,流下一行清泪。
若白盏辛是他,如今会怎么做呢……可惜,他永远也不可能是白盏辛。
他竟然,非常羡慕那个当过伶人的帝王,那个从小,就滚过血与剑的人。
……
韩澈走了足足两日,未有音讯,令佟陆陆忧心忡忡。
这日正午,吃完中饭的佟陆陆正欲去那废庙内看看,便又被春枝急匆匆中途拦下。
“春枝,再这样下去,我都不想见你了。”佟陆陆不禁喟叹,“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体质,每次一激动就准没好事的那种。”
“小姐,”春枝噘起朱唇,皱眉嗔怪道,“可别怪我了,是奺岚公主召见您。”
且说自打圣上下聘佟陆陆的事传开后,奺岚便失魂落魄,坐立不安。
现如今,父皇母后都被白盏辛囚禁于凌月殿中,她只是一无依无靠的小女子。当初,她背叛先朝审时度事投靠白盏辛,方才守得如今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