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
高声打断还要细问的淮安,沈原颇有些咬牙切齿。
双耳似是被扔进了火堆,滚滚红意蔓延开来,在清冷的容颜上染出一片芙蓉色,远胜春花烂漫。
他不耐地挥挥手,撵了话多的小厮出去,一把将锦被拉过头顶,心里滋味难辨。
虽然父亲说过男子开窍后都会有这一遭,可怎么能是她!再不济,也得是顾执那小纨绔才对。
他将自己裹在被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心里越发不平静。
又听见淮安回禀的声音,整个人更加羞愤,他的贴身衣物一向都是淮安清洗,这事哪里能瞒的过去。
他越想越羞,越羞越恼,最后恼羞成怒,掀开锦被恨恨道,“叫你不要总看那些杂七杂八的话本,如今胡乱用词不说,还……”
他蓦然止住话,生硬地留给淮安一个背影,“总之,识字论再抄十遍!”
“哎,嗳?”
淮安欲哭无泪,“公,公子,小的最近可什么都没看啊。”
天地可鉴,如今他天天抱着识字论,就差如厕也带着。看那些字看得头晕眼花,别说是话本子,就是多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眼下沈原发了脾气,不肯让他近前,只点了淮南伺候沐浴。
淮安微微叹气,委屈巴巴地收起沈原换下的里衣,左思右想也不知哪里惹了这位小祖宗。
初春的井水依旧寒凉。
刚刚将里衣泡进盆里搓了皂角,淮安目色一亮。豆豆眼里猛地泛起一抹慈祥,怪不得今早公子突然发火,又说了话本的事。
原来是因为这个。
淮安神情肃穆,寻了个僻静地悄悄将里衣洗得干干净净。
公子好面,他必不能拖其后腿!
饶是淮安指天发誓绝无外传,沈原还是觉得自家爹爹似是知道了什么。
温氏一族,男子大多都生得一双丹凤眼。无意斜睨尚且含情脉脉,更别提正经看人的时候,当真是欲语还休。
尤其温容这会望过来的眼神,隐隐含笑,怎么看都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意味。
沈原面皮薄,被自家爹爹瞧了几眼,耳边火烧火燎地似有复苏之象。
整个人也犹如被揪住尾巴的猫,老老实实坐在凳上,乖巧柔顺的不像话。刚喝了口茶。就听温容徐徐说道,“你娘今早收了消息,说五皇女决意要请奏陛下,娶你进门做侧君。”
“侧君?”沈原眼中翻起不屑,“她想得倒挺美。”
“原儿,爹与你说过多少次,祸从口出!”
温容敛了笑,伸手拍在他手背,“若不是你应了她什么,五皇女岂会贸然开这个口?你也知柳家公子心高气傲,断不是能容人之辈。”
“若陛下答应,便是一同进门,侧君也始终不如正君,处处受压制不说,五皇女越宠着你,他便越记恨你,你这就是将自己送进了火坑。若陛下不答应,昨日那般张扬相送,于柳家来说便是折辱。”
“爹,昨日我只是心有不服,才会一时口快。”沈原垂头,闷闷不乐道,“自小柳茗就爱与我比较,前阵子他经由陛下赐了婚,每每遇见都仗着自己身份压我一头。”
“只是如此?”温容自是知晓沈原的性子,傲气又别扭,与自家妻主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今早事出突然,他势必要问清楚些。
“爹,不然还能有些什么?”沈原偷偷往嘴里含了一颗青梅,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问道。
见他还与幼时一样贪嘴,温容噗嗤一乐,却也不好问得太直接,只委婉道,“原儿,你可是做了梦?”
梦?
沈原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点了头,“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隔三差五地总会梦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严格来说,倒也不全是稀奇古怪,比如昨晚……
等等,过往他做梦的时候,哪里得爹亲自问过,想来他老人家应是含蓄地在问今早那档子事。
可他刚刚一张嘴,都说了些什么啊!
还隔三差五!?
沈原悔得后心发胀,方要抬眸解释,就瞧见自家爹爹满目复杂。
“爹,你听我解释......”要说的话没了下文。
沈原心里叫苦不迭,爹这里的青梅也太酸了些,一个没留神咬破,铺天盖地的酸味搅得他五官都紧紧簇起。
一张脸又红又白,又白又红。
温容瞧他慌成这副模样,伸手递了茶水过去,“罢了,你若当真喜爱五皇女,以你娘的影响……”
“爹!我与五皇女并无男女之情!”沈原急急撇清。
“那你?”
沈原眼角一抽,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释,是从纸鸢飞过了墙,还是从他瞧见了大好风光开始说起?
可无论哪个,都只会得到好一顿教训和怒极的爹。
他思前想后,决意掐头去尾,“爹,今早当真只是个意外。”
正说着,房下游廊传来小厮轻快的声音,“正夫,大人到府门口了。大人还说,今中午外院的苏姑娘也会一同用饭,还请正夫多多备些家常小菜。”
温容闻言,想起昨日小厮的回话,颇有些发愁地看向耳根通红的沈原,“罢了,此事暂且不提。今府里有客,你可不许再胡闹,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