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了。”怀里的人明显提不起劲。
沈原眉头一挑,“为什么不吃?”
苏锦咬着唇瞧他,收回的手忽得拉起莹白之上的那一片翠竹,“过往爹都是给苏苏缝一整件衣裳,现在,爹都只给苏苏缝小小的一片。”
她很是懂事的点头,“苏苏知道爹一人养家很难,所以苏苏不吃糖葫芦了。爹只要陪着苏苏就好。”
沈原听得不是滋味,想起爹说她自幼失亲,心里一时百转千回,钝钝发疼。
怀里的姑娘分明爱哭又爱撒娇,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变得这么安静内敛。
他轻轻叹息,伸手抱紧了还在傻笑的人。
虚掩的房门被推开。
去而复返的淮南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公子,苏姑娘的......”
沈原回神,忙低喝了一声。
见小厮垂头停住,这才极快地拢好苏锦大开的衣领,又捞起堆在一旁的被子将人整个罩了起来。
“爹?”苏锦被他推搡得不知所措,伸手拽住欲走的人,她还没给爹汇报今日的功课呢。
她掌心滚烫。
沈原红了脸,不得已的轻声哄道,“我不走,你乖乖的。”
藏在被里的人眉眼弯弯,听话地松了手。
淮南眼观鼻鼻观心,稳稳将汤药放在桌上。
沈原缓步走近,声音无波,嘱咐道,“苏姑娘这会烧糊涂了,你让淮安再去请大夫来瞧瞧。”
“是。”
“还有,让淮安回来的时候,记得买串糖葫芦。”
“是。”
“刚刚。”
沈原也不知淮南到底瞧见了多少,只尽可能自然地解释着那一幕,“我与苏姑娘只是闲聊。”
“小的明白。”淮南并未迟疑。
沈原松了口气,还好进来的是淮南,若是淮安,眼下必然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没了。
他才勾起轻松的笑。
床榻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苏锦露出半张脸细细瞧着垂头的淮南,“爹,这个小哥哥是谁呀?”
“小哥哥?”苏锦咬牙,他不过就长了淮南一岁,在她口里就已经是上一辈的人了。
这会见了淮南,小哥哥三字倒是叫的亲切。
“苏姑娘?”淮南错愕,又不敢抬头,只远远道,“小的是伺候公子的小厮淮南。”
“原来是淮南哥哥。”苏锦笑眯眯的点头。
淮南皮薄,哪里被人叫过哥哥,脸上一时红透了天,慌忙退了出去。
“爹,淮南哥哥怎么这么快就走啦?”
“他是来给你送药的,送了药自然就走了。”
药?
苏锦摇头,嗖地钻进被里。
沈原端起汤碗,一转身,就瞧见床榻上多了一处高高隆起的小山。
“出来,该喝药了。”
他柔了声,似模似样地拍了拍鼓起的被子,“只要你乖乖喝药,我叫他们给你买糖葫芦,怎么样?”
“真的?”被子掀起了一道缝。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沈原笑得温和,犹如最耐心的猎人,“只要苏苏听话,别说一串糖葫芦,吃到饱都行。”
“真的?那爹可不许反悔!”乱糟糟的脑袋从被里伸出,苏锦接过汤碗,咕咚咚喝了个干净。
这汤药里加了驱寒的苍耳,别说喝下口苦,便是沈原在一旁闻着,都有些难受。
接过空了的汤碗,沈原顺手往皱着脸的苏锦口里塞了一颗蜜饯。
这本是他下午看人时用来解闷的小吃,这会还剩下许多。
厚厚的蜂蜜裹着枣肉,甜得苏锦苍白的脸都有了光泽。
沈原索性拿了盛有蜜饯的小碗递给她,不论是生病前还是现在,苏锦吃东西都极为秀气。
她一向知礼,自己捏起的第一个蜜枣,就先递到了沈原嘴边,“爹,你吃。”
秀眸纯粹,瞧得沈原心头微动,低下头抿去那一颗甜,温热的唇极轻极缓地蹭过她的手指,带起微微的痒。
“爹,是不是很甜?”苏锦献宝似的捧着小碗,眼巴巴地瞧着沈原。
她可是挑了里面最大的一颗,光是蜜都厚厚一层,瞧着就甜滋滋的。
沈原不惯吃太甜,这会嘴里的滋味更是甜到发齁。
可瞧见仰着脸的苏锦,丹凤眼中又好似蕴了春风,修长的手指拢在唇边,不自在的肃了肃嗓,低低嗯了一声。
“不用管我,你自己吃吧。”伸手覆在她额上试了温度,沈原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又让人去催了大夫。
院里响起了脚步。
“公子。”
这次淮南没有进来,只隔着窗禀道,“门外来了一位宋公子,说是苏姑娘的旧友。”
虚掩的木窗猛地被人从里推开。
“宋致?!”沈原生了怒,“他还来做什么?”
今码头要不是他故意推拉,苏锦哪里会变成这样!没在陛下面前告发,已然是给了他最后的仁慈。
“不见!”
“嗳。”淮南应了,还没走出半步,又被沈原叫了回来,“等等,你进来陪着苏姑娘,我去见他。”
一门之隔,松石绿的郎君手里提着食盒,正思忖着要如何与苏锦开口说第一句话。
吱呀——
晚风习习,吹散了桃花眼里预备好的温柔,宋致眉目生冷,“你怎么在这?”
“难不成......”他嗤道,“沈公子这么快就忘了君子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