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原心中好笑,故意冷下脸来,伸出手腕与她过眼,语气低落,接着上句道,“可是我疼。”
“这是......?”苏锦迟疑。
沈原似幽似怨地瞪了她一眼,忽得坐直身子,“你不是要找被你伤了的人么。”
“呐。”他晃了晃手腕。
脑袋里似是被人直接点了把火,烧得苏锦晕晕乎乎。手心早就被自己掐得生疼,却依旧赶不走面上呆呆傻傻的怔愣模样。
她深深吸了口气,在脑海里将两人的对话反复了好几遍,这才抖了声,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道,“沈公子手腕的伤,是我......是我......”
多年的读书识礼,叫她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那清晰的牙印,烙在月白的素腕上。想不注意都难。
“嗯,是你咬的。”
沈原点头,“昨夜你迷糊的时候哭闹着想吃糖葫芦,淮安明明给了你,也不知怎么了,你上来就咬我。”
他耳尖微红,匿在青丝之中看不分明,丹凤眼里偷偷藏了得逞的笑意,“是以,我也咬了你一口。”
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克制地只咬了一口。
苏锦沉默。
“怎得,你不信我?”沈原挑眉,长指直接点在她左侧的锁骨之下,“我可有指错?”
“没有。”
苏锦摇头,他指的地方没错,说得也能对上,唯独一点。
便是他腕上的咬痕,不对。
若是昨夜咬得不重,到这会怎么都该消散才是。
若是昨夜咬得狠,这会伤处也应该有血痕,而不是一圈清晰的牙印。
苏锦笃定,沈原说了谎。
他不过是瞧她容易脸红,觉得新奇就想逗逗罢了。
一如幼时在学堂前被宋哥哥扔了书信后,小郎君们发现她只会红着脸不说话,言语间便多了戏弄。
她越手足无措,涨红了脸,那些郎君笑得就越开怀,越大声。
所以,他也是来笑她的么?
“苏锦?”面前的姑娘低垂着脑袋,没有半分预料当中的模样,沈原心底一慌,伸手想要抬起她的脸瞧瞧。
却被苏锦猛地躲过。
“沈公子,男女有别。”
她低落的模样,犹如倏地炸了毛的小猫,抗拒着所有亲近。
沈原皱眉,又坐远了些,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苏锦不是苏苏。
无法在难过的时候躲进被里,等着旁人来哄。
她是沉默的,习惯将所有情绪都埋在心里。
何为愁山闷海,也不过此时心境。
不论幼时送出的稚子涂鸦,还是早前被发现的画像。
从来都只有被嫌弃的心意。
苏锦垂眸,她早就该清醒,昨日的照看是为还人情,今日的亲近,左不过又是他无聊时新想出的作弄法子。
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压下心头的难过,苏锦凝神,肃然道,“既然昨日误伤的人是公子,还请公子拟个数目。公子放心,苏某身为女子,必然言出必行,绝不赖账。”
“你!”
沈原微恼,“你咬我一口,我也咬回去了。我要你的钱银作甚!”
他拂袖而去。
苏锦抿唇,直直看向他的身影,那抹松石绿好似背后开了眼,不知怎么忽得又转过身来。
她一时僵在原处,慌里慌张地垂下眼帘,急切地遮住里面不可被人知的情愫。
“你刚刚的话可还算数?”去而复返的郎君神情淡漠,站在床榻边,居高临下的望着诧异的苏锦,见她应了。
这才掰着手指头与她算到,“我乃沈府独子,尚未定亲便叫你先得了手。”
“......沈公子。”苏锦眼角一抽,本想提醒他用错了词,刚开口就被沈原白了一眼。
“是以我要六十两纹银,算不得是讹你。”沈原负手而立,不似玩笑,“不过,我也知你囊中羞涩,因此,这笔钱你无需一次给我。”
他勾唇,“怎么说,你也是我娘看中的学子。这样吧,你每月只需给我五十文钱。”
“并且。”
沈原顿了顿,极为认真道,“不论你日后如何,我也只收你每月五十文。如此既不会与你太过负担,也能彰显我沈府宽厚之心,你觉得怎样?”
苏锦粗略一算,却不敢点头,只提醒道,“沈公子,如此一来,苏某还清这笔账,怕是要百年之久。”
人生在世,也不过匆匆五六十年。若是应了他,虽是钱银纠葛,却也成了“百年之约”。
苏锦清楚,沈原傲气,绝不是贪钱,无故纠缠之辈。
所以他,必然是生极了气又算错了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