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石榴花渐渐又开败了一批。
还有?几日便是十五,刘仲英比之前越发忙碌,有?时候苏锦在县衙也见不到她,问王流也只说是家?中有?人生病。
不过,阳初与苏锦申请去?铜炉实地?考察一番,递上书面文?件的第二日就?得了批复。
铜炉毕竟在坤如山,就?是赶路也须半天。
加上她们在县衙住了近七八日光景,刘仲英特地?又批了她们回家?休养一日再启程。
苏锦右臂的伤几乎好全了,可仍是不大能活动。总归今日休沐,与阳初在县衙门口辞别,她便先去?了医馆。
“你?还真是个急性子。”坐堂的老大夫见了苏锦就?摇头?,“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手臂得好好将养,万不可操之过急,你?就?是不听。”
“罢了,好在老生早就?料到你?会找来,喏,这个药包每夜都敷在肩上,不出五日,保管你?右手灵活的像猴。”
“多谢。”苏锦含笑笑过,又问了老大夫哪里有?卖蜜饯的。
“蜜饯,是给你?小夫郎买得吧。”老大夫呵呵一笑,“我看你?就?不必再买了,昨他来复诊,也问了老生同样的话。”
“那我家?夫郎的脉象如何?”
“康健的很?,比你?的不知好上多少。你?到底是个女子,以后可要多加注意,切莫再受伤。不然你?那小夫郎非得把老生这医馆哭破了天。”
苏锦面上一红,“原原性子单纯,经不得吓。”
“老生也禁不住吓。”坐堂老大夫摇头?直笑,“罢了罢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过灰白了发的老大夫,苏锦转身?便去?肉铺买了些肉,也不知这些天他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总归她也回来,便能盯着他多吃些。
她想着念着傻乎乎的小郎君,才走进巷子,就?瞧见要出门的宋致。
“苏姑娘!”桃花眼里柔意涟涟,克制的思念终是忍也忍不住,直直走近日思夜想的姑娘,轻轻环住她的肩头?,“你?终于?回来了。”
“宋公?子?”她手里拎了菜和肉,肩上还背着小包袱。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苏某已经有?了夫郎。”
黛眉下的水眸淡然,没有?半分欣喜。
宋致身?子一僵,唇边的笑意却是怎么也维持不住,“我知道那是假的。”
“你?再等我几日,我定会摆脱宋家?。”桃花眼里满是祈求,“最迟便是这月十五,好不好?”
“宋公?子,你?可是在谋划什么?”自沈原说起?宋致的鞋边曾沾过蓝色的小花,苏锦心中就?越发笃定。
见他为难,苏锦也并不再问,只低道,“不论公?子所求为何,还望公?子多多保重。”
“你?担心我?”宋致低低喜道,“苏姑娘放心,我已有?万全之策。”
他肩上背着来时的包袱,苏锦心下了然,“看来公?子这一走,应是再无后顾之忧了,那苏某便祝公?子一路顺风。”
“苏姑娘,我......”
苏锦摇头?止住他的话,“两厢博弈,你?我皆为棋子。宋公?子无需解释。”
“你?都知道了?”宋致垂首望她,忽得贴向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苏锦一怔,还来不及问他究竟是何意,额间?被人轻轻落下一吻,男子的叹息似是羽毛,吹过她的耳廓,“苏姑娘,我做这些,所求不过一个圆满罢了。”
“你?且好好保重。”
那袭海棠红渐渐走远,巷道里温温起?了风,吹得苏锦后背生寒,愣了好一会才回了神,快步走到院里。
刚把手里的菜和肉放在厨房,就?碰上推了院门进来的秉文?。
“苏姑娘?”
似是没料到能碰上苏锦,秉文?面上慌张的明显,他手里还拿着沈原的外衫,“小的来替公?子取件干净的,这件泼了茶。”
“我家?夫郎呢?”苏锦洗了洗手,亲自去?卧房的松木衣柜拿了件月白的衣衫。
“公?子吃醉了酒,不,是,是犯了困。”秉文?抖得厉害。
苏锦一愣,面上登时生了寒,“到底怎么回事?”
她抬脚就?要往隔壁去?,却被秉文?一把抱住了大腿,“苏娘子,您现在还是别去?了,我家?娘子的背景您也清楚,您是斗不过她的。”
往常怯怯的秉文?,手劲却大得出奇。
黛眉拢起?,自衣袖中滑出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直接抵上秉文?的咽喉,一字一句说得冷漠,“想死?”
素日里温和的书生又能有?多狠心。
秉文?笃定她不过是个绣花架子,压根没放在心上,眼眶中蓄了泪,还未开口。
衣领上便开了花,艳红红一片。
剧烈的痛意蔓延,方叫他真的骇破了胆。
尤其苏锦眉眼之间?俱是煞气,没有?半分怜惜。瞧见血迹,唇边反倒起?了笑,阴森的很?,与一贯温和的样子截然相反。
秉文?求财,哪里会料到她发狠是如此可怖的情形,当即不管不顾的松开手。
总归房中的熏香已经点燃,依照阳初那风流的性子,这会苏锦过去?也只能瞧见满室不堪。
秉文?算计的满满当当,甚至于?又火上浇油地?冲着苏锦的背影高?呼了一句,“苏娘子,您拿着匕首做什么!”
匆匆推开隔壁的院门,除了卧房,其他门都大大敞开。
苏锦脚下未停,还未近前,就?听见沈原无力的声线,“走,走开,我要,要回去?找苏苏。”
“找什么苏苏,找妻主,我当你?妻主如何?”
这吊儿郎当的声音,不是阳初,还会是谁。
哄——
房门被人狠狠踹开,苏锦面无表情,望着慌忙从床榻爬起?的阳初,一步接一步逼近。
她什么话都不说,却仍让人生出无形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