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王家马车出事,有个姑娘好心帮叶危捡扫帚。此时,她慢慢走来,夕阳下,投着一抹窄瘦高挑的美人影。足蹬一双重台履,跟底很高,长发及腰,一步三停娉婷婀娜,左手端一杆花枪,神仙似的吐出一口白雾:
“你就是叶危?”
叶危点头。
“城东庙那个人道,你创的?”
叶危不好点头了,私创教派这事颇有风险,他还想保留一个环卫仙的正经身份。王政拉一拉面上口罩,想溜到他身后。
那姑娘睨着一双凤目:“躲什么躲,王政,把口罩摘了!”
叶危一惊:“你俩也认识?”
“嗯……”王政只好露脸相认,“这是,姚家大小姐,姚冰,以前……订过娃娃亲。”
后来王家发迹,父亲嫌姚家不能相配,又把婚约退了。姚冰个性极强,两人从小打架,每每都是他输,以致王政现在看到她都犯憷。
老是输给自己的小王政突然挑翻了全仙道院,难以置信,姚冰暗中一查,就查出名堂了,她抽一口烟:
“让我入教如何?我也想修道。”
姚家只有一个儿子,父母觉得她女流之辈,早点嫁人得了,修什么道,故而不肯送她去仙道院学习,她就叛出家门,自己在外边琢磨旁门左道,多年下来,也有了点通悟。
她也不多说,一磕烟,草灰齐落,即将落到地上时,食指一抬,那点烟草灰便浮在空中,乖乖顺顺地凝成一团,自觉投入垃圾桶中。
叶危眼前一亮:“姑娘这是无师自通修来的木之气?厉害厉害!来我这当副教主如何?”
王政戳戳叶教主的脊梁骨:“喂,副教主不是给我的吗?”
“能者上位嘛,你就去……当个左护法吧。”
“不——”王政想起童年时被姚冰呼来喝去的恐惧,拼命挣扎,“叶教主,你再设一个副教主位呗,反正是副职,有多少都不稀奇,再不济,我当准教主、候补教主、教主继承人,都行的。”
“你想当教主继承人?行啊,乖儿子,叫声爹来听听。”
“滚滚滚!”
日暮西山,环卫仙收工,叶危和王政在路上一言一语地辩起来,姚冰沉默不语地跟在后面,忽然看到身后还有一个同样沉默的白净少年,一时有点亲切,便去打个招呼:
“嘿,你……是那个右护法吧?”
晏临轻轻摇头,柔声柔气地回道:“姐姐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教主的贴身侍从,每日干点杂活,端茶倒水暖被窝什么的。”
他特意把暖被窝这三个字念得活色生香,姚冰看看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再看看风流倜傥的叶危,顿时一脸了然。
四人回到城东庙里,教里难得来了个姑娘,叶危将最东边最宽的厢房给了姚冰,带着晏临正准备回房,王政拍拍他的肩:
“今晚不然先睡我这,你房里不是闹鬼吗?”
“也是。”叶危心想多个人监视那流浪儿也好,便道:“小临危,过来!那就三个人挤一挤吧。”
晏临委委屈屈地走过来,王政转身要去拿被褥,突然,后衣领被姚大小姐一指勾住,低骂一声:
“人家俩人,你瞎掺和什么?”
就是。晏临低着头,小小声地嘀咕。
王政一头雾水,接着就见姚冰笑得眉眼和善,对叶危道:“三个人睡这么点地方,太挤了!不然他待我那儿吧,我俩从小长大,这么多年没见面,正好想叙叙旧,是不是呀,小王政?”
王政背后一寒,那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冒上来,催逼着他的颈椎,点了头。
叶危自然不会棒打鸳鸯,笑笑地应了。王政和姚冰走时,他懒懒地倚在门边,对王政使了个眼色:青梅竹马,好好珍惜。
王政看不懂。
晏临也站在门槛处,肤白貌美,盘正条顺,像个甜软娇糯的瓷娃娃,微笑地朝他们挥手:
“姚冰姐姐,再见。”
姚冰对他露出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唯有我懂你的笑容,手肘一用力,拽走了没眼力见儿的傻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