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十分平常的周末,随着夜幕来临,S市市中心最为繁华的商业街华灯初上,正是一派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
位于大型商场顶楼人声嘈杂的电影院里,两名年轻女孩从售票处买完票离开,说笑着来到一处有位置的地方坐下。
“林晴,这部新上映的电影我早就想看了,男主角是当红小鲜肉纪寻星,纪寻星你知道吧?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呢。”王佩珍抱着一桶爆米花,舒服的靠在沙发椅上,她仰头看向贴在墙壁上电影海报里的纪寻星,眨了眨眼,从桶里捡了一颗爆米花丢进自己嘴里。
坐在她对面名叫林晴的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有一张圆脸,五官倒还算清秀,就是眼底青黑一片,齐脖的短发略显凌乱,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林晴穿着十分朴素,此时她坐在王佩珍对面,悄悄打量着周围装潢亮丽的店铺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不自觉攥紧了衣角,显得有些拘谨。
王佩珍见状,毫不遮掩的撇撇嘴,暗想到底是农村出来的,就是见不了这种场面,早知就不约她出来看电影了。
林晴不是没有看见王佩珍眼里的嫌弃,但她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只有这么一个朋友,或许是从小埋在骨子里的卑微,她不愿失去这么一个难得的朋友,便朝王佩珍讨好的笑了笑,凑趣地说道:“纪寻星?我听班里同学谈论过,说他不仅长得好看,演技也很棒。”
王佩珍见她这幅缩手缩脚的样子,倒不好说什么了,目光下移,见她穿着肥大宽松的上衣和洗的有些掉色的牛仔裤,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件从淘宝上买来的便宜货,不由皱了皱眉,“今天是我生日,看电影和吃饭我全包了,就不用你掏钱了。”
林晴身子一僵,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说出拒绝的话,只好默默垂下头,低声道:“谢谢你。”
王佩珍翻了个白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我不用你跟我说谢,我只希望你能活得有骨气点,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你平时做兼职也攒了一点吧?就不知道给自己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就不知道好好拾掇拾掇自己?这马上也要毕业了,你这幅穷巴巴苦哈哈的样子去找工作,我看谁会要你。”
说到后面,王佩珍仿佛赌气一般,把爆米花桶往林晴怀里一塞,歪着脑袋靠在沙发边上不出声了。
王佩珍的话虽然有些尖酸刻薄,但里面藏着的关怀却让林晴的心里趟过一丝暖流,“你知道的,我家里还有几个妹妹正在上学呢,当初父母供我读书也不容易,我现在有能力赚钱了,是该回报他们的。”
“你还好意思说!”王佩珍像被点着了的炸.药,眼珠子朝林晴一瞪,冷声道:“你那两个重男轻女的吸血鬼爸妈,除了天天伸手跟你要钱之外,有关心过你一丝一毫吗?你等着吧!你以后赚的每一分血汗钱都会被你爸妈搜刮过去,用来给你唯一的弟弟娶老婆,盖房子,买车子!”
王佩珍幼时父母离异,母亲再嫁后就彻底跟她断了来往,后来她父亲因为工伤落下了残疾,父辈那边的亲戚没有一个愿意伸出援手,直到多年以后,她父亲靠着过硬的技术让两人的生活有了起色,那些亲戚又个个觍着脸跑过来讨要好处,所以她非常痛恨那些张牙舞爪的吸血鬼亲戚。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佩珍在林晴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这同病相怜之下,她才会主动去和林晴交朋友,并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偶尔救济一下林晴,毕竟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比林晴还要穷的大学生。
听了王佩珍这一番话,林晴想起自己远在乡下的那一对父母,心里划过失落和心酸,但她面上却不显露,只是勉强的笑了笑。
王佩珍知道林晴思想顽固,刻在骨子里的贫穷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得了的,便懒得跟她多废口舌,自顾拿起手机自拍了几张照片,之后仍觉得意犹未尽,把两张电影票和可乐瓶、爆米花桶摆放在一起,又咔擦咔擦连续拍了好几张,等达到满意的效果后,用美图软件拼拼改改,然后全部上传到了自己的朋友圈。
王佩珍不知道自己这一串动作引了身边不少女孩的微微侧目,林晴也是毫无所觉,她注意力都放在了四周围,她平时除了认真读书就是努力兼职赚钱,哪里有机会涉足这种繁华的地方,这会儿看什么都觉得稀奇新鲜。
看完电影吃完晚饭后,两人坐公交车回到了S市大学,刚踏进宿舍,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
“有些人啊,越是缺什么就越是炫耀什么,不过是看场电影吃个饭而已,有必要把电影票和那些汤啊菜啊的全都拍下来吗?这是有多没见过世面啊。”
林晴抬头一看,见睡在上铺捧着一本书的杜芊芊歪着个脑袋,正似笑非笑地望过来。林晴心里一突,转眼朝身边的王佩珍看去,果然见她整张脸都气黑了。
杜芊芊是S市本地人,家境小康,父母都是在职公务员,作为独生女的她从小就被富养长大,脾气难免有些骄纵,不过平时的杜芊芊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实则是王佩珍看上了班里的二世祖罗嘉玥,而罗嘉玥原本是准备追求杜芊芊的,突然被王佩珍横插一足,转头就把杜芊芊忘到一边了。
班里谁都知道杜芊芊暗恋罗嘉玥,只不过碍于女孩子身份一直拉不下脸而已,她好不容易打听到罗嘉玥对自己有兴趣的消息,心里正美着呢,想不到半路杀出个不要脸的王佩珍,于是这梁子就结下了。那罗嘉玥长相帅气,再加上家境十分优越,换女朋友就跟换衣服一样,自然选择相貌更为漂亮更为热情的王佩珍。
“一个是农村出来的,一个是小地方出来的,不怪得能臭味相投聚在一起,啧啧,瞧着就一身的寒酸气。”杜芊芊继续阴阳怪气地说着,视线落到王佩珍耳朵上的那对蒂芙尼镶钻耳钉,心中更恨。
“你说什么!”仿佛被刺到了痛处,王佩珍彻底火了,怒不可遏地喝道:“你给我滚下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说着就要跳上去揪杜芊芊的头发。
林晴一惊,急忙上去拉王佩珍,可王佩珍比她高,哪里拉的住,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杜芊芊耳朵后面就被抓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啊!”杜芊芊痛呼了一声,尖声叫道:“王佩珍你这个贱人!你这个勾引男人的婊.子!”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王佩珍面露狰狞,她小时候练过体育,力气比一般女生都大,闻言扬手就要给杜芊芊一个耳光,却被横空伸出来的一只白皙的手臂挡住了。
王佩珍转头望去,见原本坐在书桌前玩电脑的田芮妮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
“你们吵到我直播游戏了。”田芮妮还戴着蓝牙耳机,如墨般的黑发直垂至腰际,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在林晴、王佩珍和杜芊芊身上逐一扫过,清冷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被打扰的怒意。
王佩珍收回手掌,不着痕迹后退半步,不悦道:“关你什么事?”
“原本是不关我的事,不过你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影响到我做自己的事情了。”田芮妮说完就不再理会王佩珍,回到自己座位上准备关电脑。
王佩珍像是瞬间哑火了一般,愤恨的别过头去,不情愿道:“我不是有意的,你也看到了,是她先招惹我。”
杜芊芊看到田芮妮愿意替自己出面,心里暗松了口气,同时红着眼眶道:“芮妮,多谢你了。”
“我先送杜芊芊去校医室。”田芮妮给杜芊芊使了个眼神,杜芊芊连忙点点头,穿好衣服迅速从床上爬了下来,经过王佩珍和林晴的时候,还给两人甩了几记眼刀,王佩珍自然是憋着不发火,林晴却有些伤脑筋,觉得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两人临走前,田芮妮回望了王佩珍一眼,说道:“虽然是杜芊芊先招惹你,但你不该动手打人,刚刚发生的事情我会如实汇报给辅导员,你自己想清楚该怎么解释吧。”
王佩珍闻言一愣,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猛地一脚踹歪杜芊芊的椅子,骂骂咧咧了几句就趴回自己的床铺,拉下床帘独自生闷气去了。
林晴无奈,知道这个时候上去劝王佩珍也是火上浇油,只好从衣柜里找出睡衣,打算先去洗个澡凉快凉快,然后再把上一周的课程温习一遍。
十五分钟后,林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听到王佩珍躲在床帘里窃窃私语,声音带着不常见的甜腻,看样子似乎是正在和谁通电话。林晴虽然好奇,但她没有打听人八卦的习惯,独自一人在阳台洗衣服,默默想着心事。
如果说面对杜芊芊的冷嘲热讽还能选择性忽视,那么看到田芮妮的话,只会让林晴打从心底里感到自卑,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田芮妮是S大颇有名气的校花兼才女,家境尤胜于罗嘉玥,王佩珍这样的倔脾气都不敢对她发火。
林晴几乎不见田芮妮怎么刻苦读书,每次回到宿舍都是坐在电脑前玩游戏,饶是这样也能在考试中次次名列年级前茅。然而更让林晴感到惊讶的是,几天前她听王佩珍说田芮妮签约了什么网络直播平台,算上观众的打赏和工资,每个月至少可以赚数万元。
这都还没毕业呢,田芮妮就已经能赚那么多了,林晴心里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想起以前在老家上高中的时候,不少成绩尚可的同学因为沉迷游戏而导致学业一落千丈,严重耽误了未来的前程,但她来这里上大学后,才第一次知道原来玩游戏也可以赚钱。
不光如此,微商、代购、网红、直播,一个个新奇的词汇闯入她的脑海,让她觉得以前的自己像是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可等到她终于有机会离开这个封闭的世界,才发现自己和别人的距离,原来早就在出生时就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