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许渺看着窗外,走起了神来。
从周家出来折腾了一宿，已然是深夜了。
手上的伤口已经被厚厚的绷带包扎了起来。
今天她宁自损一千,换她八百。
陆家人刚来探望过她，现在也都回去了。
陆老爷子对此事非常生气,陆夫人则是欲言又止,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她一个人坐在病房里。
经历这么一出,她睡也睡不着,索性拿出课本见缝插针地复习功课。
有人推门进来，许渺只当是护士，没有回头。
当闻到那股好闻又熟悉的檀木香时,她才回过神来,惊喜地侧过头去找他。
他终于来了。
陆知昭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看上去比平时要严肃不少，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禁欲气息。
这气场,许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将自己的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那受伤的手被她藏进被窝里。
陆知昭坐在她身旁,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兴许是因为陆知昭比她年长,又或许是她从小到大没怎么接触过男人。
虽然两个人早已耳鬓厮磨过多回,但她心里隐隐还是有些害怕他身上那股莫名的气场。
许渺咽了一口口水,不明白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陆先生……你今天是不是在生气呀？”她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情。
陆知昭直勾勾地盯着她,眉眼清冷，抿唇不语。
许渺有些慌了。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小猫抓似的，扬起唇角腆着脸笑。
“怎么了呀？”
他眸色深了一下，一下抓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嗓音低沉。
“为什么这么用力？这么不小心？”
她咬着下唇，眼底涌上泪来，被他凶了一下心下委屈得不行，伤口又疼了起来。“我也没想到，会割到动脉啊……血就流了那么多……”
要不是当时陆知翎连忙用毛巾帮她把伤口绑住，送去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见她眼里恍若有湿意，他的心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似的，又气又心疼，他将她往怀里一扯，紧紧搂住。
“怎么可以意气用事！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明明是一股子火进屋的，看到她一脸委屈无助的样子，火却是怎么也发不出来。
陆知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向来是喜怒不行于色的，可是自己的情绪为什么现在开始会被这个小姑娘给影响，牵扯，心神不宁？
许渺只听他头上传来一声叹息，陆知昭揉了揉她的头发，淡声说道：“好好休息吧。”
温暖的怀抱一下冷却，她扯着他的衣角舍不得松开。“你要去哪里呀？”
“去河北。”
“这么晚？不能陪我吗？”
许渺咬着唇，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乖，我让人留下来陪你。”
陆知昭俯身，亲了亲她的唇。
她一下搂住他的脖子，舌头撬开他的唇，一口一口地咬着。
吻了又吻，他犹豫了一下，狠了狠心掰开她的手臂，勾起唇角冲她微微一笑。“好了，我该走了。”
今天见到她，可算是到了现在才笑了。
许渺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又撅起嘴，像个小怨妇似的，躺回了床上，背对着他耍起脾气来。
可是还是听到了门轻轻扣上的声音。
陆知昭走了。
她越想越气。
怎么着，自己都受伤成这样了，他都不留下来陪她！
这狗男人压根没有心！
不一会儿，芳姐进来了。
“大嫂，老大让我留下来照看你，你有什么吩咐记得和我说。”
许渺“嗯”了一声，满心挂念着陆知昭，没有听出来芳姐今天语气的格外恭敬。
芳姐走出病房，阮俊打了个呵欠站起来。
“大嫂睡了？”
“睡了吧。老大走了？”
“走了。”阮俊耸了耸肩，不可思议道，“老大一听大嫂出了事，连夜从河北赶回来啊。明天一早的领导要接待，他现在又连夜赶回去，一宿都别睡了。你说……老大这是怎么了？”
芳姐也是捉摸不透陆知昭的心思，只是觉得他对许渺确实有些特别。
其实直到今天她才重视起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起来。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她和陆知昭身边的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
“你看到了吗，老大今天，好像很生气。”
“是……”
两个人不由都陷入了沉默。
别人愤怒，开心，这些都是很正常的表达。
但是陆知昭不一样，陆知昭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他永远是玩世不恭的模样。
人前痞痞的，人后冷冷的。
邪恶和温柔自由切换，谁也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会因为一个女孩而牵动情绪。
阮俊拍拍芳姐的肩膀，沉重地点了点头。
“芳姐，答案很明显，我觉得，老大是爱上大嫂了！”
芳姐露出一个惊恐的眼神，摇了摇头否认道：“怎么可能！你见过老大爱过谁吗？”
“那你怎么解释老大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行为？”
芳姐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半晌，她嗫嚅了一句。
“这么多女孩，怎么会是她啊……”
*
许渺在家又休息了三天，这才得到了陆老爷子的允许回去上学。
经过那件事，陆老爷子勃然大怒，婚事也暂时搁浅了。
比起推下楼这种小打小闹来说，用碎玻璃扎得鲜血直流显然要严重得多。
陆老爷子断然是不会让伤害他人生命安危的人进陆家的。
她总算是从周舒桐那边掰回了一局。
她和周舒桐的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让许渺有些意外的是，陆知瑶作为周舒桐的好友，对于这件事却是显得格外的……安静。
许渺本来都做好准备要应付陆知瑶的愤怒指责。
但她似乎是将许渺当做了空气，不再对她横眉立目，冷嘲热讽，只当作她不存在。
这样也好，许渺巴不得陆知瑶早就这个样子。
她要是不那么任性，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许渺回学校的第一件事便是民乐团的彩排活动。
去活动室的路上，周幼青看着许渺的右手，心疼不已。
“这该死的周舒桐，怎么下手这么狠啊？栽赃你就算了居然还要伤害你？怪不得陆老爷子这么生气。现在圈子里都在说这事。”
圈子里之所以都在说这事，还不是拜周幼青所赐。
那天晚上她得知许渺进医院的消息，凌晨就拉着周星河跑了过来，还发了一条ins冷嘲热讽cue了一下某名媛。
周幼青在网上小有名气，是个美妆小网红，她这一番言论自然是引起了一群人的猜测。
很快就有人传闻说，许渺手上的伤痕是周舒桐干的。
可惜周舒桐的腿伤早消肿了，来学校也卖不了惨。
而许渺则每天故意挽着袖口露着她的绷带招摇过市。
没把周舒桐给气死。
许渺想到今天周舒桐在学校撞到她时装都装不下去的愤恨神情，憋着笑拍了拍好友的背，帮她顺了顺气。“没事，只是轻伤。”
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终于懂得被栽赃陷害的滋味了吧？
只是许渺估计周舒桐都没想到，她居然对自己这么狠。
毕竟当时她也只敢站在三四层上的台阶往下掉。
而许渺是直接眼也不眨地让自己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