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是天高皇帝远,方粤在永州府一手遮天,遑论百姓大多不知其害,就算有人知晓得一清二楚,也是如这个摊主这样宁可息事宁人,也不要费劲想去告发。
代代都是官官相护,百姓就算是有天大的冤屈也找不到申辩的方向,海清河晏,清官难寻,伸冤却难于上天。
“之前那女子被逼死,老母拖着病弱身子要去上京伸冤,但是知府大人以五十两银子封住那家人的嘴,女子的亲弟是宁可要银子也不要公道的,这样的冤屈谁还愿意理会?”
人命之轻贱,只有落到自己身上才能有所感悟。
“你是否能带我往城外走上一回?”柏砚听了这些,更不愿意早早与方粤见面。
此次赈灾,他打定主意先行,一路上日夜兼程,大半的原因是想自己亲眼看看真正的永州府已经是什么模样,而不是被地方官瞒着,听他们粉饰太平。
素闻方粤是难得的好官,可没想到原来也是表里不一的东西。
“公子,我这……”摊主指着地上的一应物什,面有难色。
柏砚这次直接拿出一个银锭子,“事先说清楚,你若有半分欺瞒,别说这一个银锭子不给你,就是先前给你的碎银子我也要收回来。”
他自郢都而来,对永州府太过陌生,找一个当地人再合适不过,而且他到这儿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方粤的耳中,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那边会先抹了一切痕迹,再来想办法引开他的视线。
“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有半分欺瞒,天打雷劈!”摊主看起来是不到而立的汉子,起先还是一半敷衍一半耐心,这会儿见柏砚这样大方,遂立刻变了一副模样。
米粮价格水涨船高,家中老的老小的小,既无家底又无进项,连粗粮都买不起了,柏砚手里的银子若是到手,起码还能撑上半个月,到时候朝廷的赈灾粮一到,正好熬过这段苦日子。
柏砚与汉子一拍即合,对方简单一收拾便带着他往城外走。
之前进永州府城是官道,路旁景象已经让柏砚看得揪心,如今从小道走,到处是饿得连路都走不稳的灾民。
野菜早就挖完了,不过五六岁的一群孩子攀着树,费力地扒树皮。
汉子名唤张柱,前些日子见得多了,瞧见这些显然没甚大的反应,“临近几个村子都是这样,本来永州府的百姓就指望着这些庄稼过活,这下淹了,等于连家底都掏干净了。”
老百姓大多将房屋建在平坦的川地,一片连着一片,可这样反倒给了洪水肆虐的机会,一大半房屋被冲毁,只有寥寥几间勉强如老妪无力地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