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峣大概是个乌鸦嘴，他瞪着蓝蓝的天——现在已经是灰灰的天了，讽刺地想，TNC虽然没反向吃鸡，但也差不多了。
上午五局四排赛结束后迎来快乐午休时间，为了避免粉丝围堵的惨案，选手们在主办方包下的餐厅齐聚一堂，再加上各队的教练和经理，吵吵嚷嚷很是热闹。
唯有他们TNC一股清流——没有教练，连经理都没来，只是发个短信嘱咐下午好好打。
字里行间透着一个苍白无力。
沈峣扫一了眼，心说还能怎么好好打？
下午的表演性质比上午还彻底，四十个战队、一百六十名选手打乱，随机排列组合，不到比赛开始都不知道对面是人是狗。
沈峣跟在四大皆空即将成佛的队友身后，从取餐口接过餐盘，五局下来TNC总积分排名垫底，他清楚这支队伍很弱，和队友组排时明显感觉到他们跟不上自己。
但他不想离开这个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拉了他一把的队伍。
“我去，这是什么操作？”
排在沈峣后面的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青年瞪着手机，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他旁边穿着同款队服的人拍了拍他，“大中午直播吃汉堡都能有五百多万观众，你狗神还是你狗神，牛逼！”
人红是非多，大神们的粉丝和黑子从来都是对半开，黑称爱称齐刷屏，更何况猥琐流不论在什么游戏里都是毁誉参半。
不过这么多年来，周苟苟大神的粉丝和黑子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很多时候他家粉黑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握握手可以坐下来吃顿鸳鸯锅。
“啧。”周正摇头叹息，咬了口汉堡，开着直播混时长，“别的大神被无名小卒灭了，粉丝都是嘤嘤嘤地安慰，怎么到我这就全都是‘哈哈哈哈嗝’？你们这样会失去爸爸的，知道吗？”
弹幕刷得欢快。
【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有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
【哈哈哈哈嗝周神你看到天上的烟花了吗？那是我对你翻船的庆祝！】
【萝姐还放话要给周神刷飞机呢，坐等！】
周正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声誉，眼角余光瞥见斜后方坐着的人，突然觉得那人有点儿眼熟，他飞快把剩下半个汉堡塞进嘴里，捞过可乐猛灌两口顺气，“你们自己玩会儿，爸爸有点儿事，不想玩儿了退出直播间各找各妈啊。”
【喵喵喵？】
【等会儿周神你就这么抛弃我们了？】
【爸爸你这样会失去你的女儿和老婆你知道吗？】
【今天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明天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我跟你说狗神，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我从未见过如此随性的选手，说好的宠粉都是假的吗？！】
【港真，周神你退役以后千万别干主播，会饿死的。】
【狗神今年二十七了吧？还不退？】
周正也看到了这条弹幕。
“退役？不好意思。”褐发青年眼睛一眯，“哀嗨五鹅坠母——爸爸我要争取在电竞圈苟到三十岁。”
他关掉直播，不管一群粉丝在直播间对着黑屏发出“求你别说英语”的哀嚎，端着餐盘抛弃自己的队友，直奔他唯一的灯火而去。
“介意我坐这儿吗？”
沈峣抬起头，一个染着褐色头发的青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青年的样貌极为出挑，一双漆黑的眼睛总带着三分笑意，略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窗口照进来的阳光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这人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青年边礼貌地询问，边自顾自地将餐盘放到他对面，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一圈，“嗯，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证件照这种东西简直是灾难。”
“你不考虑下我介意的情况吗？”沈峣警惕地看了一眼青年胸口印着“EG”两个字母的队服，怀疑他是来寻仇的。
“怎么可能？全世界就没有不想和我一起吃饭的。”青年满不在乎地喝了口可乐，“小盒子……嗯，Sunny选手，我叫我们经理查了你的资料，你叫沈峣对吧？刚入行半年？”
小盒子……
沈峣手上一个寸劲儿，生生捏瘪半个汉堡。
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你很有天分啊！第四局一波演技连我都给骗过去了，不过那是我在表演赛里没认真打、毫无防备的情况——说到猥琐你还是年轻，差点儿火候。”周正叼着吸管自说自话，脸上的笑容好像随时可以去诱拐小孩，“知道最后一局我是怎么抓到你漏洞的吗？”
“……不知道。”沈峣看这人不爽归不爽，但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提升自己的机会。
“当然是因为你被我帅到了！”周正说得一本正经，满满的笑意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不远处的Luo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由质疑起自家队长的性向。
沈峣心里有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他把包汉堡的纸揉成团，端起餐盘就走。
“你近身战不太熟练——当然是以我为水准，刚枪的时候冲得有点儿过，不如你和我绕圈时冷静……你这样就算灭了对方一个人，自己也只剩个血皮，solo赛还勉强过得去，在团队赛里万一对面有队友埋伏，你就彻底凉凉了。”
周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峣下意识回头，看到周正在他身后挥手，“一会儿见啊小盒子！哥哥带你吃鸡带你飞！”
沈峣冷漠地想，再见你我是狗。
一个小时后。
“我说了，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周正看着夹在三个ID中间那个闪亮亮的“Sunny”心情大好，“Sunny选手，我们来个愉快的双飞怎么样？小甜甜哥哥带你在海岛上自由飞翔，考虑一下？”
他的小盒子不想理他，另一个队友不乐意了。
“周苟苟你什么意思？当你爸爸死的？”
“啧，方圆圆，我怎么就遇到你这龟孙子了呢？”周正每一个标点符号里都充满嫌弃，仿佛多看一眼“Round”这五个字母都是对视觉的荼毒。
Fly战队是周正的宿敌，刚枪大队跟他这种苟命流选手天生八字不合，好不容易熬到他们上一任队长退役，谁知接任队长的是个比前队长更刚的猛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