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爵府的那些岁月里,她一直都相信除了她以外没人能救她自己。对年幼的公爵小姐而言,上帝是虚假的。但是在那以后呢?
她在流浪之中不断坚定对自己的认知,不断丰富内心的本我形象。一个人只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能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她是如此地相信这一点,可是怎么能有人忍受得了那种极致的孤独呢?与整个世界割裂开来,几乎无法保有互动的联系……
伊妮德需要这样一个人出现,使她打破这种长久的孤独僵局。否则她要么因为孤独而疯,在渴爱中干枯了自己的生命,要么因为寂寞而死,把丰沛的生命活成一曲祭歌。不是埃里克,也会有别人。
也许哪怕最深的爱也无法克服最终极的孤独,绝望的孤独本就是每一个人的原罪。而对于那些格外敏感丰富的心灵来说,就是原罪之原罪。
但人总是要怀着希望挣扎的,伊妮德怎么能够例外呢?她太清楚自己这份爱情有多畸形,她爱他只是因为她需要爱他,而非正常感情中的,我需要他只因我爱他……但是,她的确在爱着埃里克了,并且不可能再有别人。
这种畸形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尤其当这份爱情中的另一个主角也执迷不悔地畸爱着其它人,这几乎是必然的悲剧了。可是伊妮德自愿陷入这出悲剧,近乎殉道者的身份。
她的悲剧不崇高也不卑微,那仅仅是宏大命运中一出个人的挣扎。但是当埃里克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之时,她怎么会不爱上他呢?
伊妮德见过那么多麻木渺小和琐碎的灵魂,她前十七年人生的孤独正是由这些灵魂一手塑造的。而之后她在旅途之中见识的越多,也就越为痛苦,因为这世间想要寻找一个与她那博大明净灵魂所相配的灵魂何其之难。她孤独的灵魂踽踽独行,直到她遇见了埃里克。那个深沉黑暗、雄奇壮美的灵魂!那个无比尖锐却强烈的自我!
她几乎是如饥似渴地渴盼着这样一个灵魂的出现,而这也正是她此前愿意留下的原因。在这样的情况下,伊妮德怎能不爱上埃里克呢?
哪怕她注定会因此而痛苦。
伊妮德敲开了埃里克的房门,她告诉他的第一句话是:“我已经停留得太久了。”
她胸前的衣兜里藏着那块染血的手帕。洁白的帕子上,血迹就像一朵红色的玫瑰。盛开到了极致,也就不难预言之后的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