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器官移植科的医生来搞肝移植,这种跨界要是放在国内医院,就算没有什么灾难性后果,也有可能被当成严重违规行为。但这是为了保证手术顺利进行下去的被迫的选择,谁都不可能从这里面挑合规问题——真要论合规,这台手术的捐肝人甚至没有接受完整的心理评估呢……
陈天养往下让了一点地方,继续开始操刀切除剩余的肝脏。这次他的动作就很小心了——不光要留下足够右半肝背驮式肝移植的操作空间,同时还要尽量暴露出肝左、中静脉的合干,为之后的腔静脉成形术留出足够多的静脉以方便缝合。
挑战还是很巨大,但至少陈天养已经有了下手的机会。
妇产科的钱益红正在调整输血策略,她叫停了接下来的全血输注,而是要求改为生理盐水静注补充血容量。同时,她还让胡佳拿出了两支低分子肝素,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dic——患者目前已经进行了超过一小时五十分的手术,出血量超过1200cc,再加上她属于终末期肝硬化,术中出现dic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孙立恩嘛……他站在手术室的角落里,眼睛紧紧盯着躺在手术床上的患者,用自己的眼睛充当起了生命监护仪。
“菲娜·穆巴恩·莱巴多恩,女,16岁。血吸虫感染(),肝硬化(),肝切除术中(02.18.31)”
除了明确的三个状态栏之外,孙立恩在肝切除术后发现了三个浅浅的影子,他大概能看得到前两个分别是“腔静脉栓塞”和“胆道感染”,但第三行字实在是太浅,他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dic的可能性最大。
刘堂春一直站在远处,双手抱胸看着手术过程。这台手术之所以能够进行,老刘同志在其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能够把这对母女安排到坦桑尼亚接受ct血管增强扫描,靠的是刘堂春的面子。能在短时间内凑够10000cc全血,靠的是刘堂春的面子。甚至能够让这对母女决定在援玻医疗队里接受手术,而非继续寻求教堂、巫师甚至神灵的帮助,靠的也是刘堂春——但这次靠的不是他的面子,老刘的面子还卖不到波利坦维亚农妇的身上。他靠的是自己的诚恳和苦口婆心。
刘堂春和患者父母进行了多次诚恳的交流,他非常认真的准备了一大堆肝移植的病例和ppt,但最后打动了这对父母的,还是刘堂春的肺腑之言。
“我们从中国来,从几万公里以外的亚洲来,在你们的土地上行医治病,并不是为了获得你们的顶礼膜拜。”刘堂春诚恳道,“几十年前,我们的国家也很贫穷,我们的人民也在遭受病痛的折磨。所以当我们有能力了的时候,我们想要去帮助更多的、还在遭受折磨的人民。就像是我们穿过了时间,对曾经贫穷困苦的自己伸出了援手。”
刘堂春看着陈天养手下速度变得稳定且流畅,悄悄松开了自己藏在腋下的,已经被攥到发白的手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