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那熟悉房门前敛眸而立的玄衣男人,秦灵下意识蹙眉:“来者何人?!为何在我师妹房前逗留?”
日光穿透云层不规则的缝隙漏出一片浅金发白的光晕,在来人一身质感极佳的玄色长袍之上折射出深浅不一的光影,隐约可见片片薄如蝉翼的龙鳞边缘圆润却冰冷的弧度。
龙鳞玄衣……
秦灵飞快地抬眸,入目的是他发顶繁复精致的金冠,以及自其中如瀑般蜿蜒而下轻柔飞扬的墨发,
宽大浮动的袖摆之下,冷白如玉的指节若有似无地显出朦胧的形状,平静却极富有力量。
此人莫非是——
秦灵下意识抬手按上腰间高悬的上卿剑柄,冷声喝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很惊讶?”
微风渐起,来人低沉散漫的声线随着荡漾的清风散入花香氤氲的空气,
他转身的姿态极为闲适慵懒,可紧绷的下颌却无声地言明着他此刻心绪的激荡与波澜。
修长指尖探出宽大的衣袖,点点湛蓝莹光在其上颤栗着?缠绕,
柏己垂眸凝视着?指尖盘旋的阵法残存的灵波,漫不经心地合拢五指。
那本便聚不成形状的灵力登时在他掌心逸散,顺着指缝如流沙般纷飞消弭。
谷雪以身献祭的护山阵法,竟就在他指尖如此轻易的坍陷无踪。
秦灵瞳孔骤然紧缩,强自镇定地定定立在原地,抬眸细细地打量面前的男人。
望见?他面上那无人不知的黄金面具与隐于其下流淌着?浓稠血色的双瞳,她咬了咬牙:“原来是你……魔君来我无尽海有何贵干?”
柏己眸光翻涌如墨,并未立即开口作答,
良久,他才将视线自近在咫尺的屋舍之上挪开,缓缓吐出一口气:“把这间房的主人带来见我。”
这间房中的气息,或许由于主人曾在此居住的时间间隔太过久远,时光流转至今,已经微弱到几不可闻,
可这微末的感应,却依旧似是一片晦暗之中唯一的亮线般,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与心神。
绝不会有错。
她曾在这里住过,且是不短的时日。
他甚至无心顾及她为何会在无尽海之中长住,此刻心下叫嚣的念头与冲动几乎已耗尽他毕生的克制,才勉强镇定地定在原地。
这一次,他是真的接近与她有关的一切真相。
毫无缘由的,他心下不可磨灭地闪过这个念头。
而这个念头甫一自心头蔓延,便似是疯长的野草一般,尽数将心下每一寸角落席卷湮没,不受控制地拔地而起,遮蔽了他心下朦胧的理智与自持。
似乎有什么他不愿相信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似冰冷的刀刃一般肆无忌惮地搔刮他柔软的心房。
柏己轻轻闭了闭眼。
只要这间房的主人还活着,
只要她和他前来无尽海的那三个字没有任何关系,他就可以当做一切都从未察觉。
然而,下一瞬秦灵略显迟疑的声音,却尽数将他心下可笑的期冀与自欺欺人的逃避寸寸击碎。
“这间房是我师妹故居,她早已于五百年前陨落了。”
柏己只觉得周身滚烫沸腾的血液骤然冷却逆流,顺着血管流至全身,指尖蓦地冰冷下来,
在他自一片骤然席卷而来的荒芜与混沌之中勉强抽离回?神之时,才恍然察觉牙关不自觉间早已死死紧咬。
静默片刻,他一字一顿艰难道:“你师妹的名字,或许叫缪馨儿?”
秦灵并未回答,
可她倏地僵硬起来的身体和难掩讶异的神色,却是比起任何语言都更加直观真实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柏己才在一阵几乎挣脱他濒临崩塌的理智的癫狂与杀意之中回过神来,
身体似是脱离了?神志的控制一般,他竟恍惚间感受到自己扬唇轻笑了?下,开口的语气极轻,却又似乎掩藏着什么即将轰然降临的风暴。
“跟我说说她。”
秦灵狐疑地抬眸。
婆娑摇曳的树影下,数道凌乱无序的阴影在他深邃凌厉的面容上肆无忌惮地切割出一片片明昧交织的分界,
分明是极有攻击性的浓重长相,可那张扬与锐利却似是无端被他紧锁的眉宇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几分,紧紧抿起的薄唇间或泄露着些许不为人知的繁杂心绪。
这要求似乎并非心血来潮,也并无什么恶念与欲/望。
虽然不知早已陨落五百年的缪馨儿,是如何引起了这传闻之中暴虐嗜杀的魔君的兴趣,
可仅观眼前这颇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幕,秦灵便几乎笃定柏己似乎并不会对她不利。
在原地犹豫挣扎片刻,她终是开口道:“她……她生得很美,当年第一眼在南海琉璃宫见到她时,仅仅望着?她的背影我便移不开视线。
不过,她家世凄惨,二十八岁那年惨遭南门星灭门,之后便在顾光霁的庇护下来到了无尽海。”
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她先前所言皆是写又?空洞又?无趣的套话,秦灵略略静了?静,绞尽脑汁地回忆片刻,才似是突然想起什么:
“她灵根不佳,本在修炼上并无天分,却没成想竟然是千年难遇的玄阴之体?,且她吃玄珠果的方式比起常人来十分不同,这习惯我只在两人身上听闻过……”
柏己额角一跳,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曾经在千行?崖洞府之中惊鸿一瞥的那一幕。
昏暗光线之下,白衣少女翻飞的指尖比起珠玉更显出几分莹润白皙,精致清冷的面容之上,是她自己都未曾留意的愉悦和餍足。
他喉头滚了?滚,仿佛在强行?压抑着?什么一般再次吐出一口气,许久才哑声求证道:“什么方式。”
秦灵狐疑地瞥他一眼,口中却从善如流地答道:“她极为喜欢将果肉尽数剥下来之后,积攒在果壳之中一口气吃下去……”
喀喀——
一道细微的金属折裂之声响起,秦灵心头一跳,下意识条件反射地拔剑相向,
目光扫至腰间之时,余光却见那玄色袖摆之下冷玉般的手中,赫然是一柄自当中折断的玄铁扇。
不规整的裂痕将他那狠狠收拢的苍白五指毫不留情地割裂,猩红血珠顺着他微微震颤的指缝蜿蜒而出,一滴滴沿着分明的骨节悬垂,坠落,在地面上无声无息地聚拢成一片又?一片暗红的水洼。
他这是怎么了??
虽说心下疑惑,可面前之人的私事自然轮不到她来管,
见?柏己并未出言打断,秦灵便心下了?然他这来得莫名的兴趣还未彻底消解。
出于私心,秦灵并不愿承认缪馨儿与顾光霁之间未婚亦或是已婚夫妻的关联,将这一段隐情尽数隐瞒后,认命般自顾自接着?道:“她还养了一只玉胭兔作灵宠,取名叫作阿萝……”
话音未落,秦灵便惊讶地望着?眼前的男人鼻腔蓦地逸出一声辨不清意味的轻笑,
随即,那笑声更大了?起来,一声又一声,连成一片泣血般悲戚却又放肆的大笑。
与这一阵听起来极为畅快的笑?声截然不同的是,
几乎同时,他掌心之中再一次传来几乎被山风送往天际的高声朗笑?极好地掩藏的龟裂声。
喀喀——
这一次顺着?他指缝滑落的,除了在一片白皙肤色之中红得刺目的血液,是随着飘荡微风恣意飞舞的墨色齑粉。
千年前人头攒动的元和街头,日光倾城,她一袭白衣静静坐在他身侧,美好得不似凡人。
那时,他不知她竟是仇人的外?甥女,更不知她会成为他执着千年的牵挂与珍视。
那时的她面上是他曾经忽略的片刻迟疑,
仅一息的犹豫,她便抬起头来坚定地告诉他,她叫温萝。
阿萝?
阿萝。
好一个阿萝。
“最后一个问题。”
柏己自嘲般轻轻一勾唇,语气很淡,却无端蕴着几乎毁天灭地的威压,“她和顾光霁,是什么关系?”
秦灵眉心的折痕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这是她第一次遇见?传闻之中实力莫测、性情暴戾的柏己,
可莫名的,若不是他一身装束与气度无从作伪,她几乎以为见到了与流言之中截然不同的另一人。
这一刻,她不知是该疑惑为何柏己会对于缪馨儿的感情生活感兴趣,还是惊异他是如何察觉她从未提及的两人之间隐秘的关系更多。
沉默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避重就轻道:“是顾光霁杀了?她。”
若是柏己当真对缪馨儿有所图,那么或许他听闻此事,会毫不留情地替她报杀身之仇也说不定呢。
秦灵并未猜错,她笃定的言语入耳的那一瞬间,似是一枚绚烂的火星划破柏己心下寂黑的长夜,霎时点燃了?其中沉寂千年的思?绪与随之而来的暴怒与杀意。
秦灵说出口的,他明白。
秦灵并未说出口的,他同样明白。
既然长恨剑曾被青焰魔岩重铸过,那么顾光霁作为长恨的主人,定然早已全然满足了它极为残忍又?苛刻的条件。
唯一的爱,玄阴之体?,杀戮。
秦灵提到的内容,与后两条严丝合缝地重合。
于是,时值此刻,柏己也不得不明白,
——顾光霁爱她。
他从未想过,千年前曾玩笑?般幻想过的这可笑又?可恨的一幕,竟会将当年无知无觉的他肆无忌惮地牵扯着一同坠落深渊。
他拼死保护的女人,竟然在他沉默的岁月里,为另一个男人付出了生命。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这让他如何能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关系今天只能更到这里了,四舍五入也不算食言吧!!我真的尽力了!
剧情真的都是环环相扣的啊啊啊,一步都不能省略der
比如说:没有之前萝萝子提议组傲天盟邀请柏总,他和顾总就不会见面夺剑,他也就不可能得到奚景舟的解释,获得关于缪馨儿的关键信息;
再比如,如果没有星总截杀萝后乱用曦合石造成反噬,他就不会想到幻境招魂,顾总就发现不了魂魄离体的真相,也就一点都不会怀疑多想。
铺垫得多所以掉马只能这么慢,我也没办法呀~回头想想我是不是没有一章在水剧情!!!都是有用信息好嘛~
发展到这里算是熬出头了,明天开始就要彻底刺激起来了(持续性的那种),所以有奖竞猜今晚锁票~
想给你们多一点游戏体验感(获得红包),所以决定降低点难度(连猜四个中奖几率太低了),猜明天谁会把萝萝子【蔺妤】马甲扒掉就可以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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