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抬手,道:“死了,不,自杀了。”
赵煦眉头挑了下,意外又似正常,摆了摆手,示意马车继续前进。
马车在向前走,但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么大的动作,太多人忍耐不住了。
慈宁殿里的高太后,强自坐了一阵,还是很不安,看向一旁站着的周和,道:“你说,官家又要做什么?”
周和身体微微颤抖,脸上甚至冒出了冷汗,高太后话语落下好一阵子才一个激灵,连忙道:“哦,啊,小人也不知道。”
高太后皱眉,看着周和的表情,忽然冷声道:“说!”
单单是一个字,周和不啻惊雷,噗通一声跪地,脸色惨白,跪地颤抖着,声音更是好像打了结,道:“娘……娘娘,小人……小人……是不得已……请娘娘宽宥……”
高太后脸色铁青,气的双眼圆睁,怒笑连连的道:“好好好!真是好手段!”
周和跪在地上,已经大哭了起来。
他不是什么忠贞不屈能够扛过大刑的人,加上皇城司用他的家人威胁,只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周和该招几乎全招了。
作为高太后最近的心腹,皇宫以及慈宁殿的大总管,高太后的事情,可以说没有他不知道的。
高太后不再看周和,目光冷冷的盯着门外,忽然起身,大步向外走。
周和处于恐惧之中,竟然忘了拦。
高太后只能一个人出慈宁殿,她没有去其他地方,直奔福宁殿。
福宁殿里,到处是禁卫,以及跪在院中的赵颢。
没人拦高太后,高太后携怒气而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怒气更甚,大步走过来,喝道:“谁让你跪在这里的?”
赵颢现在是六神无主,心若死灰,眼见高太后过来,他也没了往日的精神,只是呆呆的看了她一眼。
高太后极其了解这个儿子,若是往常惹祸,早就哭喊着抱她腿了。
她冷冷的看着赵颢的面容,又看到地上的公本,伸手拿了起来。
赵颢嘴唇开合,似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高太后铁青着脸打开,只是扫了几眼就双眼大睁,她越看气息越急促,看到最后,她直觉头昏脑涨,站立不稳,话都说不稳,盯着赵颢道:“环庆路军饷丢失,通夏,掘堤黄河,这些……都是真的……”
赵颢身体坐直了几分,想要狡辩,可怎么也找不出话来。
高太后见着,直觉眼前一黑就要向后倒去。
四周的禁卫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她,一边传太医,一边将高太后送了回去。
赵颢愣愣跪坐在原地,呆木无神。
宫里登时大乱,朱太妃,孟美人都被惊动,纷纷赶到了慈宁殿,盯着太医诊治。
高太后并没有昏迷,她满脸的颓然,看着边上的朱太妃,孟美人,声音有些低沉的道:“官家在哪,我要见他。”
朱太妃一脸的担忧,轻声道:“娘娘宽心,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他在宫外,很快就会回来。”
高太后已经不关心赵煦出宫去做什么,转头看着蚊帐顶部,双眼无神。
她知道吕大防等人的那些事,还算能接受,但他儿子的这些,作为历经四朝以及垂帘听政七年的太皇太后,她接受不了。
孟美人十分担心,不时的咬着嘴唇。
这个时候,赵煦正在青瓦房。
他看着章惇拟好的几道奏本,又看了眼站在身前的苏颂,章惇,蔡卞三人,道:“可以了,送去垂拱殿盖印吧,明天就颁布。”
章惇肃色凛然的抬手,沉声道:“遵旨!”
“官家,娘娘病倒了。”这时,陈皮急匆匆跑过来。
赵煦一惊,道:“小娘了怎么了?是不是什么人惊扰到她了?”
陈皮怔了下,连忙道:“不是,官家,是太皇太后。”
赵煦惊色减少,又想到高太后之前病过两次,看了眼章惇等人,道:“朕先去慈宁殿,你们仔细妥当了。”
众人听到高太后在这个时候突然病倒,心思各异,没有异议,抬手恭送赵煦离开。
赵煦赶到慈宁殿的时候,殿里还有一大群人。
朱太妃一见赵煦,连忙拉他到一边,欲言又止的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娘娘……与你无关吧?”
赵煦点点头,又拍了拍她的手,道:“小娘放心,我知道轻重,不是我。”
朱太妃这才松口气,急急的又拉着他上前。
孟美人看着赵煦回来,躬身侧立,一直皱着眉。
赵煦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多说,来到高太后床前坐下。
高太后脸色苍白,神情委顿,看到赵煦坐过来,眼神有些茫然的打量着他。
这时,一个宫女端过药,赵煦熟练的接过来,看着高太后道:“祖母宽心,没什么大事,身体重要。”
高太后看着赵煦,似乎又想起了前几次他也在这里给她喂过药,回想着这几个月来的种种,她的语气有着无尽的感慨,慢慢说道:“官家,我老了。”
这句话一出,殿内顿时一惊。
这句话可不止是单单的感慨,从高太后嘴里出来,对着赵煦,那是一种‘认输’!
孟美人心底忽的松口气,紧绷的心神陡然放松,身形一晃差点倒下。
朱太妃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有些担心的看着高太后。
虽然高太后不喜欢她,屡屡苛待,但她心里还是敬重的。
赵煦也是一怔,没想到高太后会说出这句话。
“祖母,先吃药。”转瞬间赵煦就冷静下来,吹了吹勺子里的药,递给高太后的嘴唇。
高太后下意识的张嘴,喝了一点就皱眉,脸上依旧是一种失望,茫然。
赵煦慢慢喂着,来之前他已经知道高太后为什么会又病了,是看到了关于赵颢的那道奏本。
他没想到高太后会有这么大反应,居然直接‘认输’。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