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前。
赵煦立着,目送章惇的背影。
“说的坦率,干脆。”
赵煦背着手,轻声自语。
章惇说了很多,但‘臣这颗人头,至少平息一半乱事’这一句,一直盘旋在赵煦的脑海。
人人都说章惇脾气爆裂,宁折不弯,但近来的章惇,学会了用手段,并且,从刚才的对话中,赵煦深刻的清楚,这位章相公,心里十分明白。
明白他要做的事,也明白他要为他做的事付出的代价。
有些时候,不那么清楚的人很可怕,因为不清楚,所以不知道他要做的的事的后果与代价。
但有的时候,明白的人更可怕。他明白他行事会造成的后果、代价,却依旧勇武无畏,不屈不挠。
“国士无双。”
赵煦心底浮现这四个字,嘴上也说了出来,目光变得深邃。
章惇准备好了抛头颅洒热血,着实令他钦佩。
陈皮站在陈皮身后,将这场君臣对话烙印在耳朵里,回响不断。
再听着赵煦的‘国士无双’,看着政事堂方向,不自觉的微微躬身。
过了不知道多久,赵煦收敛心情,眉头皱起,若有所思的自语道:“皮皮,你发现没有,章相公,真的急了,这简直是在以命相搏……他身体怎么样?”
陈皮一怔,连忙道:“这个没听说,不过章相公身体硬朗,从来没听说他生病,或者身体抱恙。”
赵煦不知道章惇的生卒年,在浩瀚的历史中,在大宋这一段,远远没有欧阳修,苏轼,秦观照等人闻名。
这些人,诗词传世,经久不衰,而在当世,章惇,李清臣等人的才华不逊于他们,但后世鲜有人知道,至少不被大众熟知。
“身体没事,为什么他会这么着急呢?”
赵煦自语,对于明年全面复起‘新法’,朝廷上下,都保持了一种相对‘谨慎’的态度,大部分人都希望慢慢来,尤其是开封府‘方田均税法’引出的乱子,他们要防止在全国范围内发生。
但章惇在下面反对,赵煦态度含糊,实则拒绝的情况下,一再要求全面复起,这有些说不过去,甚至不对劲了。
陈皮没有说话,对于朝政,他向来敬而远之。
赵煦也没指望陈皮回答,仔细盘算一阵,他还是觉得明年全面复起‘新法’太过急切了一些,沉思一阵,道:“陈皮,通知童贯回来。再通知政事堂,在其下设少卫寺,统管剿匪军,剿匪军暂且移交给政事堂辖制。命兵部从厢军,禁军中挑选,并整合原有的各路府县机构,十二路,包括京畿路十三路,设十三卫,每卫一万人,分布于各路,府,县,专门应对日常匪患……”
顿了下,赵煦转身向里走,说道:“说的有些乱,先记下,待会儿朕手书好,让人送去青瓦房。”
既然章惇坚持,赵煦这个皇帝,大宋的当家人,自然要做些事情。
“是。”陈皮应着,跟着赵煦回转垂拱殿。
这时,刑部门前堆满了人。
在刑部录事房外,一个穿着华服,神色威严,又悲戚的老人,押着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恨铁不成钢的道:“都是为父害了你,希望经历这一招,你能改过自新。”
那胖子咬牙,重重点头,道:“爹,我知道错了,自首入狱后,一定改过自新,出来后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录事房内的文吏,紧张不已,甚至不少人头上冷汗涔涔。
不少人来去匆匆,四处翻找案卷。接待的小吏,陪着笑的道:“青阳郡公,这,小人没查到令公子的卷宗,是不是,没犯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