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赵煦仔细想了一会儿,嘴角含笑的道:“让他们进来吧,让我看看,这位萧尚书要耍什么花招。” 陈皮应着,刚要转身,又转回来,犹豫了下,道:“官家,要不要通知青瓦房?” 赵煦唔的一声,笑道:“是要让诸位相公知道,都请来吧。” “是。”陈皮这才转身出去。 赵煦拿起身边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感觉透心凉,精神清爽了不少,右手按在身前的公文上,轻轻拍着,心头转着念。 这萧天成不知道提前几天到京,在京里又做了什么,突然找上赵佖,是心血来潮,还是蓄谋已久? 赵煦倾向于后者,那么,这个萧天成是要做什么? 宋辽之间的兵戎相见已经是明面上的事,无非是辽国内乱,宋朝这边忙着革新,但凡有一方先摆平国内,那开战就是时机问题。 双方心知肚明,那么趁机削弱对方,就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工作。 那么,这个萧天成,到底要做什么呢?赵佖身上,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吗? 赵煦慢慢的推敲着,不自觉的拧眉,旋即又晒然一笑,自语道:“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阳谋,不过是徒增笑耳。” 赵煦话音落下,被捆绑的严严实实的萧天成被拖进来,扔到地上。 萧天成趴在地上,挣扎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赵煦,笑呵呵的道:“陛下,这未免太失礼了吧?” 赵煦正接过宫女换过的热茶,笑着与他对视,道:“地上有多少钱啊萧尚书,行这么大礼?” 萧天成刚要说话,就听到棍子敲地的声音,赵佖快步走进来。 赵煦一见,道:“扶着老九,凳子搬过来。” 赵佖走了几步,凭声音判断赵煦位置与远近,直接跪地磕头,大声道:“官家,臣绝无那边心思,请官家明鉴。” 赵煦看着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从桌子里走出来,来到他身前,双手拉着他的胳膊,道:“起来说话。” 赵佖却硬是跪着不动,道:“臣不敢。” 赵煦使劲,硬是拉他起来,站在他对面,道:“你我兄弟,就经不起这一点点的流言蜚语吗?” 赵佖一怔,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煦拉着他,将他按在边上的凳子,道:“安心坐着。这萧天成居心叵测,你莫要上当。” 赵佖这才安心大半,躬着身道:“谢官家。” 赵煦安抚好赵佖,就转身看向,还趴在地上,仰着脸的萧天成,俯瞰着他的侧脸,笑容满面的道:“萧尚书突然出手,想来是辽国那边已腾出手,要教训朕了?” 萧天成神情不动,歪着头斜着眼,极力的看向赵煦,道:“陛下果然睿智,早则明年开春,晚着夏秋,必然发兵!陛下,上一次是澶渊之盟,这一次就是城下之盟了。” 赵煦呵的一声笑了出来,一只脚踩在萧天成脸上,硬踩着走过去,回到了桌子内。 萧天成感觉脸两边生疼,还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双眼冷芒一闪而过,又抬头看向赵煦,笑声更大的道:“陛下,你也恼羞成怒了?你还没准备好,而且,你内心惧怕我大辽,外强中干,你在强撑。” 赵煦拿起茶盖,轻轻吹了口,道:“你说错了。我不是惧怕辽国,而是要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如果能够将辽国削到最弱,何乐而不为?至于你说的明年开战,一个我不信,二来,我也有办法,让你们开不起来。” 萧天成半边脸上都是脚印,梗着脖子,抬头看着赵煦道:“我知道,你们去年给叛军通风报信,使得他们突围,想必,你们现在已经勾连上了,那又怎么样?我大辽雄师百万,小小内乱不足为惧,南下的大军,足以踏平这开封城!” “有胆子就试试!” 萧天成话音落下,章惇出现在门口,沉声道。 他身后,蔡卞,文彦博相继进来。 萧天成有些艰难的回头看了眼,见是章惇,立刻就道:“章大相公,你们宋廷有没有尚书,建议你们的陛下早立太子?听说,你们皇后已经诞下嫡皇长子,不是正好吗?” 蔡卞听着,脸色倏的一变。 章惇脚步也是一顿,继而如常的向赵煦行礼,道:“臣参见官家。” 蔡卞心头暗惊,跟着行礼。 文彦博老脸不动,最后一个抬手躬身。 赵煦脸上笑容不变,对着章惇等人摆了摆手,看着萧天成道:“萧尚书,你这话,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章惇侧立在边上,严肃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双眼平静如渊。 蔡卞心头却是一阵阵不安,目光不断的在赵煦,章惇脸上扫过。 文彦博佝偻着身子,老脸枯瘦,一点情绪没有。 赵佖绷着脸,大气不敢喘。 他又不是傻子,朝野里的争斗他都看在眼里。他只恨他是瞎了,而不是聋了。 萧天成趴在地上,又转过头,盯着赵煦道:“陛下,我就问你,这太子,你敢不敢立?” “放肆!” 章惇大喝一声,一脚踢在萧天成的侧脸。 只听咔嚓一声,萧天成身体差点被踢翻过来,嘴角更是流出血来。 萧天成嚯嚯直笑,却没再继续说,就是一直在笑。 蔡卞心头剧烈不安,神情警惕。 他哪里看不明白,这萧天成不惜作死,目的很简单——离间大宋君臣。 外界一直都认为,章惇深得圣眷,一而再的加官进爵,独揽大权。实则内部的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官家与大相公以及‘新党’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多,渐渐有无法调和的趋势。 官家提出了诸多主张都是不被朝野,包括他们‘新党’所能接受的。官家一而再的强压下来,他们只能一一接下。 事情是承受了,可是他们与官家之间的裂痕,在不断扩大。 之前还一度传出,官家要废弃章惇以及‘新党’的流言。 这并非空穴来风! ‘立储’是国本,没人会反对,国有承继,天下安心。 但,这‘储’,朝野,尤其是变法派,无法接受,是孟皇后所出! 章惇不能接受,蔡卞不能,整个‘新党’都不能! 蔡卞低着头,余光看向赵煦。 实则上,宫里曾经有零星传言,官家要立太子,却最终又无所动作,他们只当是有心人撺弄。 但如果官家真的要立赵权为太子,他们坚决不同意,这件事将会如何发展、演变? 蔡卞回忆着他们与赵煦之间以往的种种的明暗冲突,心头出现了慌乱。 官家会继续固执己见,君臣会最终决裂,变法派会再次被清扫出朝廷吗? 在明年‘绍圣新政’即将开始的紧要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