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帕子很薄。
即便隔着这一层,也能清楚感受到唇瓣相接的触感。
很柔软。
小心翼翼,充满虔诚。
余熹微睁大眼睛,愣愣地,不知所措。
轿子内的空间很狭小,四处都是付修源的气息。
锣鼓声似乎就在耳旁,又似乎远隔云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小会儿,付修源松开了她。
四目相对,余熹微想要说点什么。
“你今天——”却是付修源先发了声音。
他抿着唇线,缓缓道:“很漂亮。”
似乎是在为自己出格的举动做解释。
他的耳朵很红,脖子也呈现出了淡粉色。
余熹微正要回话,外面传来一阵笑声。
“先生,这位不是新娘,您搞错了!快下来吧!”
“先生,您在里头,我们可抬不动两个人呐!”
催促声越来越急。
付修源只好说:“等我,一会儿跟你说。”
然后跳出了轿子。
余熹微看着他修长利落的背影,有些恍惚。
轿子又往前行进了一点,终于到达村里的祠堂。
余熹微在最后面,跟其他新娘一起下轿。
她下来时才知道。
祠堂前有一颗古树,长得又高又大,上面挂满红绸,写的全是大福村人的美好心愿。
树上开了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绵密茂盛,像是粉色的云海。
祠堂周围还种着许多其他颜色的花。
红如鹤顶,黄如满月,紫如水晶。
正值春月,它们争奇斗艳,可不就是妆娘口中的百花齐放吗?
“吉祥高照,百花齐放时,你会遇见此生的郎君。”
余熹微心中一颤。
蓦地想到刚才,付修源的面庞。
唇上似乎还有触感。
酥酥麻麻。
余熹微下意识地攥紧那方红帕子。
新人们要在祠堂前交换信物,喝交杯酒,以及聆听长辈的祝福。
余熹微坐到观众席里,跟村民们一起围观。
前面的流程都还好。
直到有新娘的母亲上台,哭得不成声,却仍旧坚持给女儿祝福时,大家忽然都抹起了眼泪。
有位妈妈说:“我的孩子,我不指望她大富大贵,出人头地,我就希望她永远健康、快乐。今天开始,她要离开我,去远行了,我纵然有一万个不舍,也要祝福她。”
“不为什么,因为我是母亲。”
她的话,引起现场其他新娘母亲的共鸣。
她们纷纷转过身,向着女儿们高呼:“你要幸福!”
——即便这个幸福,将与我无关。
余熹微内心触动。
她想起了杨晴光。
每年春天,清湖镇都有个漫长的梅雨季节。
一到雨天,天气阴沉沉的,余熹微就不想去上学,怕自己摔倒,也害怕乌云中会有怪兽跳出来。
每当这时,杨晴光总是蹲在门口,替她拿上雨伞,说:“熹微,下雨了,更要坚强地走下去呀。”
然后小小的她,就为了母亲这句话,勇敢地迈出脚步。
踏上名为“上学”的这段征程。
她记忆里的母亲,要么是把伞交到她手中,要么就是站在家门口,笑着等她回家。
如果,今天真的是她结婚。
如果,母亲还在世。
她会说什么呢?
她也会跟这些女人一样,哭得不成样子吗?
但余熹微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她好羡慕台上的新娘啊。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发出了“叮”一声。
因为数据库压力较大,系统有段时间没来跟她闲聊了,没想到这时候出现了。
系统用冰冷的机械音,一字一顿地说:
“我看了眼母亲人设,如果女儿结婚,她会跟你说: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下雨天记得带伞,没有什么比你的开心更重要。”
余熹微眼眶发酸,视线有些模糊。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