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二十一年六月三十亥时,都指挥使张汉臣的书房内,张汉臣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突然一阵烛光摇曳,紧接着?一枚飞镖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插在一旁的书架上?。
“谁!”张汉臣一声惊叫,看向半开?的窗口。
门口的侍从听到动静,连忙问道:“大人,可是您在叫奴才?”
张汉臣心?有余悸地问道:“方才可有人经过窗口?”
“没有,奴才一直守在门外,并未看到任何人经过。”侍从的语气里带着?疑惑。
张汉臣转头?看向书架,发现飞镖的镖尾系着?什么东西,便站起身走了过去,将飞镖用力?拔了下来。他解开?细绳露出里面的纸条,展开?看了看,不?由一惊,连忙走向窗口,四下查看,却未曾看到人影。
外面值守的侍从见他半天不?出声,连忙关切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吧,可要奴才伺候?”
“我累了,你去打水吧。”
“是,大人,奴才这就去。”
将侍从支开?,张汉臣重新展开?字条,仔细地看着?:“张大人,明日此时,柳平巷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李泰。”
张汉臣虽是武将出身,却酷爱书法,但凡宁城官员的手稿他都有,尤其是擅长?楷书的李泰,他还曾临摹过,所以对李泰的笔迹相当熟悉,一眼便看出这是他亲笔所写?。
“他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不?可能在我这指挥使府来无影去无踪,难道是有人故意利用他引我前去?悦来客栈人来人往,高瑾的眼线遍布,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还是说这是高瑾在试探我?”
门外传来敲门声,侍从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道:“老爷,一切准备妥当。”
“好。”张汉臣将手中的纸条放在烛火上?引燃,看着?它燃成灰烬,又?将飞镖收好,这才起身出了书房。
刘曦避开?守卫,一个起落间出了都指挥使府,快速的在街道间穿行?,犹如?行?走在暗夜里的幽灵。
此时,季翎岚正和傅南陵下棋,围棋季翎岚不?会,也没心?思学,只能凑合着?下下五子棋,他只说了一遍规则,下了两盘棋,傅南陵便完全?掌握,除了最初的两盘,季翎岚就再也没赢过。
季翎岚看着?面前的棋盘,连成一条线的五颗黑子,苦笑着?说道:“阿陵,你这棋下得,就好似我才是那?个不?会的。”
“这个比围棋略为简单些,我有基础,学起来自然不?难。”傅南陵笑笑了笑,说道:“我之所以会赢,是因阿岚的心?不?静,下棋最忌心?浮气躁。”
季翎岚一怔,将手中的白子放在棋盒里,道:“确实,我这心?不?静。刘大哥武功虽好,到底是一人之力?,若有个万一……”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季翎岚的话,门外传来小?李子的声音,道:“主子,刘大人回来了。”
“让他进来吧。”
傅南陵将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盒,笑着?说道:“这不?就回来了。”
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看着?推门进来的刘曦,急忙问道:“刘大哥,此行?是否一切顺利?”
刘曦点点头?,朝着?傅南陵躬身一礼,道:“主子,信已?送到。”
“那?张大人收到信时,是何反应?”
“他认出了李泰的笔迹,却怀疑是高瑾的试探。”
张汉臣自言自语时,刘曦已?经上?了房顶,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既认定是李泰的笔迹,却为何怀疑是高瑾的试探?难道那?份书信出了问题?”
“他这般怀疑倒也无可厚非。”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身为辽远都指挥使,张汉臣不?可能不?知李泰逃脱,高瑾正四处追捕。这般处境下,李泰却突然出现在宁城,这本就不?合常理。更何况李泰一介文臣,又?怎能在都指挥使府来去无踪?”
“那?这么说,我们此番所为终究会一无所获?”季翎岚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这倒未必。张汉臣既认定那?是李泰的笔迹,以他的书法造诣,定能看出那?书信是在何种情形下写?的,以此推定李泰的处境。”
季翎岚闻言眼睛一亮,接话道:“那?份书信无论是起笔,还是落笔,都书写?平稳,与先前风格无异,这说明李泰书写?时心?态平和,也可推定他处境安全?。那?若是这样想的话……除了高瑾的试探外,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有人在帮李泰。能让李泰回到宁城,又?能请到在都指挥使府来去无踪的高手送信,这就说明帮助李泰的人定非常人。”
季翎岚的推理能力?向来很强,只是对这个世界还不?熟悉,所以才会慢上?半拍,刚才傅南陵一提醒,大脑便活跃了起来。
傅南陵竖起大拇指,与有荣焉地说道:“阿岚真是聪明!”
被傅南陵这么直白的夸赞,不?禁让季翎岚脸上?一热,无奈地说道:“再聪明也不?比阿陵,若不?是你提醒,我也想不?到这里。”
傅南陵笑眯眯地说道:“阿岚说的这些,我可未曾想到,所以还是阿岚最聪明。”
季翎岚看了一眼垂着?头?当雕塑的刘曦,无奈地转移话题,道:“即便那?般猜测,张大人还是有一半的可能不?去赴约,尤其是在客栈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若他出现,定会引人怀疑。阿陵,你为何会将地点定在那?里?”
“试探。若张汉臣有心?,定会想方设法提醒我们,那?里有何不?妥,并会提出新的约见地点,我们只需暗中观察便可。”
“原来如?此。”季翎岚恍然大悟,心?下也稍稍松了口气,道:“既然事情均在阿陵的意料之中,那?便早些休息,我也回房了。”
傅南陵淡淡地看了刘曦一眼,刘曦会意,躬身退下,眨眼间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季翎岚也见怪不?怪,迈过门槛就走了出去,可身后的脚步声却让他疑惑,他转过身看向傅南陵,道:“阿陵,天色已?晚,你不?歇息?”
“阿岚,这天太热,我若是自己又?用不?得冰,我想和你一起睡。”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果断拒绝,道:“不?行?!‘三岁不?同?床,七岁不?同?席’,这些夫子没教过你?”
“教过,可夫子说的是男女,我们皆是男子,应无大碍。”
季翎岚听得一阵好笑,道:“阿陵现下分得清‘男女’和‘男男’了?即便我们皆是男子,也不?能同?塌而眠,而且你身份特?殊,更要注意才行?。”
傅南陵可怜巴巴地看着?季翎岚,撒娇道:“阿岚,这是在外面,除了这宅子里的人,不?会有人知晓。”
“不?行?。天色晚了,你身体不?好,快去睡吧。”季翎岚发现只要不?去看傅南陵的眼睛,他就能理直气壮的拒绝。
季翎岚说完转身就走,傅南陵不?死心?地跟在身后,却被他无情地关在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傅南陵一阵无奈苦笑,脚步一转走向窗口,只见季翎岚正抱着?双臂站在窗口。
季翎岚好笑地威胁道:“不?许爬窗,否则我会生气!”
傅南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那?阿岚好好歇息。”
傅南陵无奈转身,期期艾艾地回了自己房间。
季翎岚关好窗子,直接进了解剖室。之前他和唐棠约定好今晚见面,所以才对傅南陵的要求果断拒绝。即便再亲密的人,他也没打算将解剖室的秘密泄露出去。
见唐棠正在玩手机,季翎岚便走了过去,想看看他平时都玩些什么,却发现他正在聊天,也就没再多看,毕竟这属于个人隐私。
“你小?子聊得这么热火朝天,不?会是恋爱了吧。”
唐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驳说:“怎么可能,我们只是网友,连面都没见过。”
“她的头?像不?是本人么?”
季翎岚刚才瞥了一眼,对方的头?像应该是张女生的照片。
“不?是,这是最近很火的一部电视剧女主角的剧照,叫什么什么来着?,我给忘了,反正这不?是本人。”
“那?对方叫什么,多大了,做什么工作……”
“打住!”唐棠连忙叫停,无奈地笑着?说:“师傅,我只是聊个网友,不?是找相亲对象,用不?着?了解这么详细吧。”
对于上?网只看时政新闻查资料,聊天只为讨论工作传文件的季翎岚来说,实在理解不?了两个陌生人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我让你买的东西,买了吗?”
“买了。”唐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平放在掌心?,说:“这是最新款,性能款式都不?错。师傅,你看看喜不?喜欢?”
季翎岚拿过手机,随意看了看,说:“我对手机没什么特?殊要求,只要内存够大,音质够好,拍照够清晰就好。”
内存够大,是为了存各种资料;音质够好,是为了听音乐;拍照够清晰,是为了平时搜证用。跟了季翎岚两年多,唐棠太了解他了。
“嗯,我试过,都挺不?错的,比我这款还要强一些。”
“你的号码没换吧。”季翎岚打开?手机,拨了唐棠的号码。
“没换。”唐棠看着?手机屏幕,等着?亮起。
季翎岚看了看唐棠屏幕上?的号码,默记在心?里,说:“以后有事,我就给你打电话,这样就算碰到紧急情况,至少?你能帮我。”
唐棠晃了晃手机,笑着?说:“保证随叫随到。”
打开?设置输入指纹,设置开?机密码,又?熟练的连上?解剖室的WIFI,下载了些轻音乐,这才将手机重新放回储物柜。
处理完手机的事,季翎岚看了看墙上?的时钟,问:“‘3·27’案,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唐棠叹了口气,说:“在常欣出事之后,高队就一直在调查刘小?路的死,他也认为两起案子有关联,可是至今也没查到刘小?路到底掌握了什么,以至于被人灭口。”
“刘小?路生前的通话记录有什么可疑的吗?”
“高队查过,除了那?几个经常和他在一起的小?混混外,没和谁有过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