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是好意，但我必须要反驳你。”
尤青璇语气也沉冷下来，“你在商业场合经验丰富，可以只凭第一印象就对他人下定义，决定这些棋子的位置。但你的判断从未出过差错吗？你有没有回头去求证过？是不是每一颗棋都真的会按你预测的方向走？”
她双颊涨红，怒气止不住地翻涌，然而对方那番话并非出于坏心，她只能握紧双拳努力收敛。
“我跟明渊相处不是一天两天，我能用性命担保他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仅仅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有罪犯的潜质？所以就要远离他，抛弃他？即使他现在还没有犯任何错、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我？”
“青璇姐姐，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但那个哥哥确实有点奇怪，地下停车场刚见到的时候，还有点吓人，我们只是担心你……”李晓沃眼看气氛不对，藏在身后的手疯狂拽他爸的衣摆。
李金杰神色也不太好看，被人这么当面顶撞，除了自己儿子之外还是第一次，他完全调动起了这些年全部的修为才没发火，“这只是善意的提醒，决定权在你，如果你不相信，当耳旁风过了就行。”
“……抱歉，我太激动了。”
深呼深吸几次，尤青璇掐着手掌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道：“但我不会为还没发生的事情惩罚他，即使有一天，他真的要走向地狱，我也会先试着救他。”
“作为外人，我本来话就说得太多了，你不高兴很正常，不过，要让我改变对你男朋友的看法也很难，与其这样相互猜疑，不如干脆分开行动。”李金杰说，“那些怪物不适应没有光的环境，摸黑出去才最安全，天黑以前我和晓沃就待在这里。电筒留给我们吧，医院里常备医用手电，你们肯定能找到其他的。”
李晓沃急于把这个话题遮掩掉，也不再坚持跟自己老爸过不去，赶忙圆场，“青璇姐姐，你就一个人上去吧，我们不在场，你们两个人也更好说话。”
直到整个人置身在走廊的黑暗中，尤青璇都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里。
她相信易明渊，也觉得李金杰的言论只是无礼的诽谤。
但心里却一直有股隐忧挥之不去。
不可否认，从昨晚开始，易明渊确实有很大变化，说话的方式很奇怪，人也没什么温度，身上多了种不协调的诡异感，甚至让她觉得，那仅仅是长着同一张脸的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借着应急指示牌淡淡的绿光，尤青璇摸索着向外走，先还谨慎地倾听周围有没有异动，可那深邃浓稠的黑太压抑了，总觉得看不见的地方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渐渐她无法忍受这种寂静，步子越来越大，走得越来越快，继而开始奔跑。
不费什么工夫，她就找到了易明渊，实际上他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一推开沉重的消防门，就听见翻动东西的响声回荡在无人的楼厅间。
便利店里的货架全部倾覆，像是经历过一场山崩海啸，易明渊就站在满地凌乱里，一手捏着包开封的膨化食品，边吃边翻找其他完好的食物。
他的吃相不可谓不难看，抓上三两把薯片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咀嚼下咽，半分钟都不到，一包薯片就见了底。将包装袋扔开，他又随手撕开下一包，麻辣鸡翅连骨头也不吐，囫囵着全部下了肚。
身后垃圾袋堆成了小山，可他还在继续，仿佛永远不满足的饕餮。
尤青璇站在门口唯一干净的地方，轻声提醒，“你昨天吐成那样，别吃那么快，小心胃痛。”
“嗯。”嘴上答应，他手上一点都没慢。
“上次我带你吃的宏兴广场那家川渝火锅，今天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去，可出了这种事，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易明渊的动作戛然而止，几秒钟后，他缓缓转回头来，“我不记得你带我去过那里。”
她的确没带他去过，因为他一向肠胃不好，吃不了辣的东西。
“……可能我记差了，应该跟同事去的，那里的猪肝味道不错，真想让你也尝尝。”
“你不是说内脏有膻味，从来都不爱吃吗？”易明渊瞥她一眼，嘴角慢慢浮起弧度。
“对了，是赵莹雪喜欢吃，我也会跟着尝一点，那家店处理食材的手艺很好，完全没有怪味……你还记得莹雪姐吗？我们单位的实验助理，一个微胖的姑娘，人特别好。”
“挑食容易导致营养失衡，本来就该改正，猪肝补血明目，偶尔吃点不是坏事。”易明渊笑了笑，“不过你糊涂了么？赵莹雪明明是我同事，地质所的副研究员，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能叫姑娘。”
该记得的他记得，不该忘的他没忘，人应该还是本人。
尤青璇暗自松口气，看来是自己想象力过于丰富了，只要人没变，她就有十足的耐心将问题搞明白。
她扶住额头，“是我弄混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头好疼。”
易明渊的目光掠过她额头创口，大概终于想起她究竟为什么受的伤，犹豫片刻后，总算说了句体贴的话：“只是轻微脑震荡，没有颅内血肿，问题不大，很快就能痊愈，你去旁边坐着休息。”
“我还好，其实我更担心你，甚至有点害——不，是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