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罢了。”耿氏拉着宋嘉书继续走?继续吐苦水:“到底是府里自己的事儿,四爷愿意偏疼谁,咱们只?好内心酸一酸。可请皇上赐名?,这是递到宫里,在皇上跟前露脸的事儿。”
耿氏都快要嘤嘤嘤了:“姐姐记不?记得当日圣驾驾临圆明园,爷没让咱们任何人的阿哥面圣——可要是再来一回,姐姐觉得,年侧福晋的孩子?会不?会被抱去面圣?”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急眼?了:“姐姐还不?着急,还做稳坐钓鱼台当菩萨吗?”
这就不?是一点两点宠爱的事儿。
在耿氏眼?里,这新生的婴儿,是□□裸侵占了他儿子?的权益,未来的好处。
天下熙熙攘攘,皆是为利。
这是正?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需要遮掩的。人活一世,都不?是庙里的菩萨,只?吃香火就饱了,自然要谋更多的利益,要为自己和亲人谋更好的日子?。
就算是庙里的菩萨,还得“佛争一炷香”呢。
最根本的利益,是亲骨肉都不?能相让的。正?如那个皇位,父子?不?能并存是一样的道理。
耿氏甭管原来跟年氏有没有旧仇,年氏的儿子?挤压了他儿子?的生存空间,就是新恨。
恼火后又冷笑起来:“我?瞧着福晋也不?痛快。姐姐还记得福晋恨李四儿那个样吗?她最厌恶逾越二字,年侧福晋的儿子?不?仅仅是踩着咱们的儿子?,也比当年福晋的大阿哥得四爷的心呢!”
当年弘晖,作为嫡长子?,四爷虽早早给?起了小名?,但也是种痘后才请皇上赐的大名?。
宋嘉书把头上的兜帽紧了紧,加快了脚步:“先?回去吧,这样寒风朔气的,你心里带着火,叫这样寒风朔气的一吹,最容易生病。”
一路走?一路就想,历史上年氏的儿子?都活不?下,是宠爱太盛招了旁人眼?的缘故吗?这里头又没有阴私之事?
但无论如何,她总要把耿氏摁住了。
实在是耿氏跟她的情况太像,这几年走?的又颇近,如?耿氏脑袋一热做出什么?事儿来,伤了年侧福晋的孩子?……以四爷的性子?,绝不?会信宋嘉书毫不?知情清清白白。
为君者爱屋及乌的有,但更擅长的是迁怒。他看着一个为儿子?犯错的耿氏,就难免想起另一个有儿子?的钮祜禄氏。
两人难免要捆在一起凉凉。
况且宋嘉书虽跟年氏接触不?多,就也深深知道年氏绝不?是个傻白甜,耿氏别说真动手了,哪怕只?露出些嫉妒六阿哥的形容来,让年氏忌惮了,在四爷跟前哭上一哭,也很?够耿氏喝一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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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默的进了凝心院、
耿氏的脸色本来就粉粉白白的,如今从外头走?了一趟这样一冻,更是如同上了一层浓胭脂一样。
宋嘉书一回头,白宁就了然的带着人都下去了。
再一转头,面对着耿氏,宋嘉书罕见的沉下了脸:“弘历弘昼这两个孩子?尚知,要用心研读,专习骑射才能让阿玛高看一眼?,你怎么?倒只?盯着旁人的阿哥?难道在你眼?里,旁人都不?好了,才能矬子?里面拔将军显得咱们孩子?好?若是这样的心思,那真是旁人没有看不?起,倒是你先?看不?起两个孩子?了。”
耿氏脸更红了:“可是爷偏心……”
宋嘉书按住她的手:“说句只?能咱们两个听?的诛心话?,难道爷从前不?偏心吗?从前偏李侧福晋和弘时,如今偏年侧福晋和六阿哥,又有什么?分别?说到底还是要孩子?自己能立住才好。咱们做额娘的只?能不?拖他们的后腿!你想想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恼弘时的,还不?是李侧福晋先?动了歪心思,想要窥探前头的大事,为儿子?谋划才惹恼了爷。”
耿氏咬住唇不?出声了。
宋嘉书把茶杯推给?她:“咱们入府这些年,就算看不?懂爷的心思,难道还看不?懂他的脾气?一旦失了他的意,再难回转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还要乱行连累弘昼吗?”
她缓慢但认真地?道:“不?但不?能做什么?,你连这个意思也不?能在外头露出来。对年侧福晋和六阿哥你可以敬而远之,但不?能生怨生恨,一丝也不?能露出来。”
四爷是那种,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不?单单他自己把人捧在手心上,还要求所有人都捧着他喜欢的人。
就像是登基后的雍正?爷对怡亲王,那真是谁都不?许骂我?弟,就算骂我?也不?许骂我?弟,都给?我?好好夸我?弟弟!
要是上赶着给?他心上的人泼冷水,那真是比直接泼他还要严重。
耿氏呆坐了半晌才默默端过茶来低头喝了,一滴眼?泪落在杯子?里:“我?就是心里难受,弘昼好容易才让爷多看一眼?,偏生又有了六阿哥……”
宋嘉书轻叹:她明白耿氏的心理。
得到又失去,比从来没得到过还要让人痛苦。
耿氏到底是个聪明的人,也是个有软肋的人,她拿出帕子?来擦眼?睛:“姐姐放心,我?以后必然谨言慎行,对东大院惹不?起就躲着走?。”委屈的声音发颤:“姐姐说的是,只?要好好?导孩子?,总有安安稳稳的日子?。总不?能为了嫉妒旁人,把自个儿的日子?赔进去。”
宋嘉书点头:终于劝好了一个。
至于福晋那边……宋嘉书表示,神仙打架,自己这个还在修仙途中的凡人实在是管不?了的。
福晋不?喜欢木秀于林的人。她喜欢人人都是一样齐,而且是齐齐比她矮的木头,谁出了头都会让她觉得不?安心。
福晋将来会不?会用正?妻的权柄卡一卡年氏,年氏又会不?会为了儿子?,也为了方便想再进一步想要碰一碰府里的权,宋嘉书都不?得而知。
那不?是她要操心的事情了。
年氏的儿子?有没有名?字,跟她关系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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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书还是想早了,为着六阿哥取名?的事儿,兜兜转转,最后一步竟然还落在她这里——一个不?曾得偿所愿,因而脾气不?好的四爷要她哄着。
不?过这都是后话?,如今且说四爷入宫为六阿哥请名?字的时候还是高兴的。
过年嘛,乃是正?大光明人情走?动的好时候,跟外放的戴铎等旧日门客来往不?说,跟佟家和年家这两户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动,毕竟彼此都沾亲带故。
这时候大家都不?用明说,谁是谁的人就心照不?宣了。
四爷觉得跟‘自己人’又借着过年瓷实了一遍关系,心情颇佳的入宫准备给?心爱的小儿子?求个名?字去。
人到中年,添个儿子?本就是高兴事,再是心坎上的人添的儿子?就更高兴了。
四爷求见,乾清宫很?快就准了。
然而康熙爷一见面,不?等四爷开口,他先?开口问了:“听?说平郡王夫妇,特意去你府上拜年了?”
四爷被人告黑状的小雷达又响了,低头应是。
?然自家皇阿玛语气淡淡的:“曹寅的女儿是朕做主抬旗指婚的,正?儿八经的郡王福晋,虽不?如你这雍亲王的福晋尊贵,到底也不?该叫妾室迎候。”
四爷听?着尊贵这两个字,哪里还能直挺挺的站着,只?得跪了。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到底是谁黑了他,无奈敌人比较多,四爷一时都定?位不?准,只?能先?放下考虑嫌疑犯,先?解决当前的情况。
康熙爷是有些伤感了,去岁李光地?也死了——康熙爷当皇帝的时候年纪小,随着他做皇帝的年月逐渐增加,顺治爷留的老臣先?走?一步,他的老师们也都老死不?说,连跟他一起平三藩的臣子?也都死完了。
李光地?过世的这些日子?,他常常想起曹寅,那是他的伴读,他们一同度过了许多少年岁月。
后来曹寅去了江南,虽然君臣远隔万里,但一封封密折递上来,言谈上还是那般彼此熟知,那是他信任的一双眼?睛。
曹寅死了,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做了江宁织造,继续给?他上密折,但到底不?是曹寅本人了。康熙爷总在其中读到生疏惶恐的意味。
太多人在地?下等着他了。
他年轻时代的朝廷基本已经完整的去了地?下,旧臣凑起来,都可以在地?府组织一个大朝——难道他这个皇帝也该下去了吗?
康熙爷对曹寅的儿女未必有多深的情感,但当年他将曹寅的女儿们抬旗,指给?铁帽子?王,就是为了保一保曹家。曹家到底是包衣出身,曹寅这些年也没有少得罪人,只?怕将来曹家不?能善终。
如今他还没死呢,便有人看不?上曹佳氏了。他不?是在乎有人怠慢了曹佳氏,而是在意有人怠慢了他的圣旨和圣意。
好在四爷这些年的水磨工夫做下来,就是在做两件事给?他爹看:一,我?不?盯着您的龙椅不?争权夺利;二,孝顺里头带着能干,您指哪儿我?打哪儿,打的很?好不?说,重点是您指了我?再打。
于是在康熙爷处有个不?错的考评。
况且康熙爷对这件事还有个旁的解释,于是开始?育儿子?:“虽然男儿家立业要紧,但内宅上头也不?可过于松懈了!你是孝懿的养子?,跟佟家亲近是好事,但也要多学学稳重的亲戚们,别学了隆科多——男人有个把宠爱的女人没关系,但不?可因宠误正?。”
宠爱跟正?事不?能挨着。
四爷本来都想好了解释,但此时被康熙爷的‘宠爱论’一?育,就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忽然又扯上了偏宠?
只?听?皇上继续道:“你抬举府上侧福晋出来交际,自然是看重她刚生了儿子?。朕听?说在你那六阿哥的满月宴上,你亲口道要进宫请名?是不?是?”
康熙爷的头发虽然花白,但眼?睛依然锐利,尤其一瞪眼?如同鹰隼般的目光就射了过来:“朕不?许。如今朕的孙子?满眼?,这几年各府除了福晋所出嫡子?偶有例外,旁的都是阿哥出过花才来请名?,到时候再说吧!你今儿就别开口了!”
言下之意,竟然是四爷宠妾灭妻,是为了抬举年氏才让她应酬平郡王福晋的。
四爷:……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整理四爷登基后的大纲,看了很多四爷跟十三爷的史料。四爷这个人,对人好起来真的是,你们骂我行,不许骂怡亲王。史料如下:
将来怡亲王建祠后,或怨朕之人,不得逞其志而迁怨于王,以泄悖逆之私愤,妄生谤议,暗事摧残者必有之,然此皆与朕为梗,与王无涉也。若朕万年之后,吾弟之隆盛功德,百世流芳,愈久愈能彰显处,朕可预信矣。
——八年五月初六上谕(因诸王大臣恳请节哀所下上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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