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姿想到这里握着的那瓶酸奶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起来,那在她心底翻涌着的暗流变得酸涩起来。
沈卿姿趁着左音没有注意到自己,提着篮子走到了收银台,方才胡乱扫进筐子里的东西她一个都没有退掉,付过钱后店长帮她装了满满一大兜。
沈卿姿打量了一下这堆东西,从里面拿出了她唯一需要的那瓶酸奶,对店长讲道:“麻烦您,待会左音下班把这些东西代为转交给她。”
店长对面前这个女人的行为格外诧异,“您认识小音?”
“我是她的老师。”沈卿姿面不改色的扯谎道。
沈卿姿的声音很好听,斯文的就像是老师应该有的样子,店长也就没有怀疑,脸上多了许多笑意,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谢谢您老师。我们小音也是命苦,能有您这样的老师真的是她的福气!”
沈卿姿莞尔,没有再说什么就朝门口走去了。
明明说过再也不见的人,却在临走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还在工作的那个小孩。
金毛男生依旧跟在左音的身后跟她喋喋不休的讲着话,巨大的身形将左音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瘦削的像是随时都能折断一样。
沈卿姿想起了那晚她曾抚摸过的少女的蝴蝶骨,谁能知道那漂亮轻盈的背后却是苦涩的生活。
沈卿姿觉得自己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逃也似的快步回到了车里。
一道明晃晃的车灯刺破了便利店前的黑漆,点货结束的左音抬头朝窗外望去正好看到沈卿姿那辆车驶离了这里,穿过几层玻璃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印在她的视线里。
陌生中又带着些熟悉,左音的心莫名的漏跳了一拍。
店长看着沈卿姿离开,兴奋的对左音招着手,“小音来,这是刚才你们老师给你买的!”
“老师?”
左音看着放在那一大袋食物最上面的菠萝味的果酱面包,不觉心生疑惑。
她朝窗外看去,一阵夜风卷这地上的残叶划过这空荡荡的小广场。
没有给左音留下一丝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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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夕阳将整片天空染红,一周的课程终于结束了。
一声下课,所有人都着急的出去寻找自由,左音也穿行在人群里,穿着她那件起了球了的外套,快步朝画展走着。
因为前几天某位不知名的好心老师给自己留下的一大兜食物,左音这几天除了买颜料,几乎没怎么花钱,口袋里正正好好剩下了七十块钱,好像冥冥之中,命运在刻意指引着自己一定要再去看看那幅画。
买票,进场,左音与人流的方向相悖,来到了几乎没有人来参观的校友展厅。
她来的不是时候,一个穿着老头衫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头站在左音心心念念的那幅画正对面,优哉游哉的扇着扇子。
“小同学,怎么来这里看画啊?”老头看到了左音,唰的一下合上了手里的扇子,和蔼的询问道。
“人少。”左音简单的回答道。
老头脸上的表情严肃了些,评价道:“人少可不是个好理由。”
“嗯。”左音没有跟陌生人聊天的习惯,冷着一张脸不看人只看画。
老头觉得这个孩子有意思,稍稍给她让了让位置,问道:“你喜欢这幅?”
“嗯。”
又是简单的一个字。
老头笑了,看着左音毫不谦虚的站到了自己让出来的位置。
他似乎不在意左音的冷脸,又问道:“这画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上半部分跟下半部分分的太开,没有那种调和的意蕴。”
“所以这幅画是两个人分开画的。”左音接道。
“分开?”老头说着,便敛了脸上的逗趣儿。
左音看了眼老头,指着画中间偏左侧的部分,解释道:“这一块画面更调和,很少有人能把颜色补充的这样精确又有个人风格。……徐骥老师不可能看不出来吧。”
徐骥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本就没有几根头发的脑袋,“哈,这么容易就被你认出来了吗?”
左音无奈的看了眼他,仿佛在问他:你说呢?
那张贴在汇报厅的照片又不是假的,尽管是精修到了极致,但对于一个美术专业的学生来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徐骥摇着扇子爽朗的笑了几声,道:“那这位小同学你说说,这个匿名者是谁?我听你的口气像是认出来了?”
左音又多看了那幅画几眼,紧抿着的唇撬开了一条缝,笃定的讲道:“沈卿姿。”
小厅里一下就安静了,徐骥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学生,啪的一下打开了手里的扇子,“你这孩子,眼睛还真是毒啊!!哈哈哈……”
“老师,就算是您自己的画展,也不能这么没规矩。”
左音还没来得及反应徐骥掺着笑声的话,那清冷柔和的声音就如同鸣沙山下的那湾月牙泉,带着些被日光分食的不真实朝她泼洒下来。
如果说自己能跟沈卿姿再次相遇,左音绝对想不到会是在这样一个情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