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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5(2 / 2)


“秦苒……”温柏义欲言又止。

“好啦,我?没想什么,真的。”走出急诊楼,翘首迎上失去势头的阳光,“我?要回去了。”

她假装无事,看向温柏义,眼睛里是疏离的温柔。

不必多说,咖啡在成年人的默契里泡汤了。

温柏义没有做声,与她并肩由医院大门往南门拐,她推说大路她认识,不用带了。

他没接话,只是静静走着。快到的时候,他问她:“这两天睡得好吗?”

“还好。”勉勉强强吧。

下一个拐弯就到,秦苒心?不在焉,没看见路标石。它脑袋大小,搁在林荫路口,插了面东倒西歪的黄旗子,左右覆着青黄不接的落叶。秦苒信步前进,走得正顺被眼疾手快的温柏义一把拉住,“当心?!”脚踝险险擦过石头,一百八十度一扭跌进他的臂弯,两手惜命地攀住温柏义的臂膀,又飞快地紧拧眉心?,撤离了双手。

“怎么样?”

他听见了石块移动的摩擦声,关切俯身,欲要查看脚部情况。

秦苒推开他的手,小碎步子退后,头摇成拨浪鼓,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眼帘,“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她挤出笑容,同时又牙关紧咬,像只使劲龅牙的兔子,表情难看得很。

温柏义手僵在半空,看她这副避他不及的样子,“你听说过苦笑面容吗?”

“啊?”她硬撑着表情,不解地歪头。

他苦笑着咧了下唇角,“没事。”运动裤遮掩得很好,但温柏义猜想至少擦破表皮。而他如果靠近她,她大概会?当场崩溃。

秦苒强装镇定,低头边掏钥匙边问,“你呢?”

“什么?”

“睡得好吗?”她记得上次他说过最近睡得不好。只是聊天时她总不好意思问。

“不太好。总会梦到海。”他眼睛粘在她脚上,忍不住担忧,“你确定没事吗?”

她故意忽略,假装没听见,“梦到海不好吗?”她以为,梦到南澳岛是很好的梦。

他消沉地低下头,两手自然地抄进兜里,食指与拇指来回碾磨她最后那一道推力的温度。

“一个人的海,会?有置身荒岛的绝望。”

临近没有“再?一次”的告别,秦苒不忍细想他说的“孤岛”,牵起唇角笑得没心肝的样子,“那你想梦到什么?”

“你猜?”他眼波如潮汐浪涌,翻搅秦苒的心?。

她摇头,脚好痛,鼻头也有点酸。“无梦最好。”

“有。”阳光迎面,舒服地淋在脸上,他不住眯眼聚焦,紧紧盯着她。这样的眼神很容易误读为深情,秦苒险些受不住,手撑上车身借力站稳,“什么?”

破碎的光斑、发散的光晕被经过的私家车驱散,他们陷入阴影,又被释放出来。时间仅划过几秒,两人身体皆在眼前一黑的瞬间重心?前移,又在看清彼此时站住脚跟。

金秋葭月,暗昧丛生。

温柏义粲然一笑,举重若轻地耸了耸肩,玩笑道:“大概……想梦到文章被录用的邮件吧。”

*

秦苒还车的时候,脚已经到了呼吸都痛的程度。

秦裕津见她脚踝高肿,带她去朋友那里活血化瘀。一番捏拿,竟真舒服不少,就是身上的运动服汗湿得可以挤水。上次这样流汗还是在南澳岛。

秋日薄施粉黛,将人的心?情也染上一点绯红。

秦苒在外贸服饰买了件墨绿色海马毛的毛衣,一蹦一跳单脚瘸出门店,王娟随手抓拍了一张,笑话她怎么跟只兔子似的。

秦苒心?头闪过微妙,低头打量自己,问她,“哪里像兔子了?”

王娟掐了把她的脸,乐得直笑,“哪里都像,脸蛋白白净净,头发毛绒绒的,”她极欢喜女儿这长相,谁看了都不忍伤害,只想搁在心尖哄,“你真会?长,全挑我?和你爸的优点了。”

秦苒歪倒在后座,点开王娟拍的原图,碎金阳光在海马毛上晕成一圈漂亮的自然弧光,显得人仙气飘飘。可左看右看怎么也不像兔子。

秦苒想起他说她像兔子时的温柔眼神,忍不住心痒,痒得不由自主地点开温柏义的对话框,又赶紧切了屏幕。不穿白大褂的他看起来很忧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他单薄了不少,是在减肥吗?

想着想着,指尖无意识地抚摸毛茸茸的海马毛,揉来揉去,直到揪紧的毛衣勒住了脖子。终于,脚痛得受不住了似的,埋进臂弯娇呼了一声。

“痛?要不要去拍片子?”王娟驱车送她回去,“你爸怎么就直接带你去掰脚腕,万一是骨折呢!”

“没有没有!没事。”秦苒可再也不想去医院了。

*

温柏义回到医院,看了会?文献,院内发布的市级课题、专项课题信息,他看了看,通知了缺课题经费的同事。

17点整,办公室几乎跑空,电话来时,值班医生在洗澡。是ICU的会?诊。

他记录下床号,将A4纸搁在值班医生的桌上,脱白大褂时动作又顿了顿,重新回到办公室,将纸条丢掉了。

送走秦苒回到病房,温柏义通过已知的两个ICU医生的号进入系统,查看那位年轻男性的信息。

35岁,已婚,室上速急诊入院,急诊手术后心内CCU没床,暂时移至中心?ICU监护。确认完这些?信息,作为医生的好奇心?应该到此为止,但他疯狂要手机的画面太冲击了,温柏义出于某些?角度的“好奇”,还是惦记上了。

ICU在五层,他穿戴好一次性隔离衣,径直走到八张大通铺的床尾。护士正在交接班,捂嘴交待患者事项时,表情很嫌弃,将接班护士拉到一边,小声道,“这个人在急诊就一直要手机,术后回来也是……”

温柏义两手插在兜里,垂目听了会?,等她们交完,他问,“那后来他的手机呢?”

“给?他家属了。”

“家属是?”

“他老婆啊,手术后才赶到的,在门口谈话呢。”

会?诊结束,温柏义叫了份外卖,看了几小时文献才回的家。

家中一片漆黑。

他没开灯,坐在黑暗里,直到那只长寿的苍蝇都以为他是屋子里新置的固体,他眼珠一转沉默抬手,一拍一个准。纤维感的“残骸”横陈在了前臂。

他走到洗手间,洗手液清洁时,衣袖上溅到点水,索性剥光扔到衣篓,面无表情地走到淋浴间。

尔惜说出差,实际拿了年假。去南澳岛没空,但是此刻年假拿得很利索。

从ICU回病房的路上,他下完外?卖订单,顺手发了消息过去,问她:【广州舒服吗?】

【什么?】接着,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他将手机关机,后续未可知。

但壅滞的巨石似乎破开了一道缝隙。

浴室没开排风,水汽氤氲,玻璃模糊一片,影影绰绰的肉色躯体雕塑一样伫立不动,没有肥皂清香,没有沐浴香氛,直到雾气凝结成珠,镜面滴滴拉拉重新成像。

秋夜凉,一个寒噤后袭来一阵寒颤,温柏义依旧站着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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