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温言原以为自己只是重活一世,但这一世突然多出的柳妍妍让他意识到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当想到这一世第一次见着柳妍妍,对方说的那几句话,总叫他觉着不对。
上一世他便是因着救了自己的人是长公主,才会一开始便对对方有莫名的好感,之后日子久了情愫渐生。
这实在是人之常情。
任谁在濒死之时被救起都会对那人产生感激之情,这一世的他也是这样。
可同长公主不一样的是,长公主将他救回来后,并未刻意强调自己身份,上一世的他是在被救回好几日后才知道救了自己的人竟是大衍的长公主。
而柳妍妍实际并未救了他,却将自己的身份姓名全都告知,最后离开前还特意强调了句,是因为长公主到了她才要赶紧走的。
先前并未有上一世记忆的他,便也没细想,甚至因着柳妍妍的话,而觉着是长公主以权压人,将他原本真正的救命恩人赶走,自己占了对方的恩情。
可眼下再细想,他才发现一个问题。
这个柳妍妍,自己分明是不认识的,也能确定这一世才是第一回见她,可对方说的那些话,却十分有指向性。
仔细想来,柳妍妍似乎对他的脾性十分了解。
若不是知晓他会对救了自己人十分感激,她又怎么会一再强调自己的名姓,最后还特意引出长公主。
没有前世记忆的他自然觉着没什么,可眼下却不一样了。
这个女人,在他看来并不简单。
而想到先前的自己为了这样的人,一直不愿留在公主府,还以自戕来作为要挟,只为了去找柳妍妍,岑温言便觉着荒谬。
这样的女人在上一世,他根本不会瞧一眼,可眼下却因为她,自己每每面对长公主时,总是冷眼以对。
虽则长公主从未计较,但上一世同对方生活了多年的岑温言知晓她的性子。
因着自幼在万般宠爱下长大,故而对方养成了喜新厌旧的习惯。不论是人也好,物件也罢,她喜欢的时候便是真正喜欢至极,若是失了兴趣,就完全弃如敝履,瞧一眼都觉着多余。
上一世正是因着对方这样的性子,岑温言都总是担心她会不会哪日对自己没了兴趣。
好在那时的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两人成婚后,感情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牢固。
只是岑温言怎么也没想到,上一世一直担心的事情在这一世发生了。
去长公主所居的院落求见,是他在理清楚这一世的记忆后做出的决定。
虽然这些日子对方并未因着他先前的举动而觉着不耐,但熟悉对方脾性的他知道,再这样下去,终有一日,对方会觉得无趣,接着就会选择放弃他。
尤其是,他醒来后,便有人告知他,若是眼下想要离开公主府,不会再有阻碍,只要他开口,立时三刻便有人替他收拾好东西,将他恭敬送出公主府。
当听得这话时,他心中便有了些预感了。
眼下的长公主,应是已经开始觉着厌烦了。
所以他才会连腿上的伤都顾不上,直接起身去了长公主的院落。
他心中原还抱着侥幸,可当听得暮夏说的那番话,知晓长公主不愿见他后,他就知晓,已经来不及了。
但他又不甘心。
那些事根本不是他做的,凭什么要他来承担。
他虽说了明日再去,可自己心中也清楚,只怕真如暮夏所言,莫说明日,便是后日,大后日,抑或是再往后数的日子,长公主只怕都不会同意见他了。
思及此,他修长的指尖放在自己被好好包扎起来的伤口处。
他的头微微低下,看着那处,半晌后,忽地用力,指尖准确无误地深深掐进原本就没恢复的伤口处。
剧烈的疼痛从腿上袭来,他的面上却没有任何神情波动,甚至眼中还带了三分冷意。
“你做的孽,为何要我承受?”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而原本牙白色的直裰,眼下已经被染上了鲜红,那血色还在逐渐蔓延开来,瞧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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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温言果然如自己所说,那日被拒之门外后,之后便日日都会来求见,只是戚弦衣从未松口过。
就连那日后听得会平院的小厮来回话说岑温言腿上的伤不知为何又撕裂了,需要再继续休养才行,戚弦衣都没有过多反应,只是打发了人告知孟元忠,让对方看着安排。
孟元忠自然是安排的极为妥当。
只是便是去替岑温言诊治的侍医一再提醒,说他不能再这样不顾腿伤出去,可对方动并不理会。
仍旧日日都来,即便戚弦衣从未同意见他。
倒是春暖同暮夏,见对方这样,心中担心自家殿下会因此心软,便隐晦地提醒,说眼下这样日日都来,反倒不利于岑温言腿伤恢复,倒不若将他放出去,安排在一处清净之所,再叫人好生照料,用不着多久就能渐渐痊愈了。
这其实是个好建议,但戚弦衣并未采纳。
“无碍,他愿意来,让他来便是了,横竖本宫偌大一个公主府,养一个伤患还是养得起的。他既进不来,便也打扰不到本宫,无甚影响。”
她话说的随意,但听在春暖同暮夏耳中却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她俩弄不清楚戚弦衣这话的真实想法,可在她们听来,这便是不急着让岑温言离开的表现。
便觉着是不是她真的心软了。
因此两人还在想该如何做,甚至连将此事告知陛下的想法都冒出来了。
只是还未待她们付诸行动,公主府上便来了人求见。
听得候在府外的小厮的话后,原本漫不经心吃着鲜果的戚弦衣来了些精神。
“你方才说,户部员外郎家的嫡小姐求见?”她看着跟前的人道。
那小厮微微躬着身子,听得上首的人这样问,便恭敬回道:“是的,小的细细问过了,确实是户部员外郎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