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那双掌揉她的力道,还有那磁哑音色中,有些骨痒肉痒的难耐。
皇甫璎却不觉,奋力从那蒙头的巾子中,挣扎了钻出来,偏头垂眸去看着,没忍住,还是犯贱地凑鼻嗅了嗅,问:
“这汗巾子,用来做过什么用的?”
她心头有只小恶魔,忍不住要遐想,这车里常备着汗巾子,该不会是用来擦拭些乱七八糟的污物吧?
“什么也没有用过,新的!”
男子终于恼了,沉声低吼了,复又一把将她头脸蒙住,狠狠地,将那一头湿发,直直擦到发毛起乱,将她搓成一只炸毛的小猫。
末了,还满意地侧目看了看,才扔了汗巾子在一边,从食盒中,把那个油纸包取出来,就是先前皇甫璎在东市上买的那包炸糖糕。
捡出一只来,递她唇边,跟喂猫儿似的:
“饿了?”
“……”皇甫璎摇头。
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响,可那是她专门给他买的,她怎么好意思吃。
“晚饭也没有吃吧?”摄政王却不撤手,且还将那糖糕直接往她唇瓣中塞。
她肚子里的状况,他心里门儿清。
“……”皇甫璎无奈,一边张口去咬,一边又觉得自己好没骨气。
可那冷香冷香的糖油味道,太过诱人了,她抵抗不了。
一口咬住,味蕾苏醒,骨气也没了,索性从披风中,伸出双手来,拿住糖糕,再小口小口地,细细地吃,香香地嚼。
见她放乖了,男子的面色,也变得温润和煦起来,抬手撩帘,朝着车外吩咐:
“进宫,叩西侧采霞门……”
是要送她回宫去。
雨夜长街上,一队骑兵护卫着,马车缓缓行进,马蹄嘚嘚踏雨,车厢摇摇晃晃。
少女双手捧一只糖糕,吃得认真细致,那玄锦披风,就从肩头滑了下来。
男子见她双手粘油,无暇去拉,不禁抽口气,贴心地给她拉起来,又怕再掉,索性从她后背绕臂,将手搭在她远侧肩头,固住顺滑的缎面披围,亦就那么虚虚地,将她拥在身旁。
女皇陛下只管吃,吃完一个,又巴巴地,抬眸,用眼神来求。
男子便从侧边食盒的油纸包中,再捡出一只塞给她。
吃完,还要。
那人又给。
就这样,依偎在他身侧,一口气吃了三个油糖糕,还意犹未尽的,可怜兮兮地,睁了大眼,将他看着。
男子却一把将那食盒推远了:“不能再吃了,吃多了积食!”
“怎的跟高祖爷似的。”少女不满地嘀咕着,又起了些妖怪心思,“要不要不叫您叔了,叫您一声爷……”
“瞎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那拥她肩头的大手,便隔着玄锦,狠狠地将她薄肩一掐,算作惩戒。
那薄肩锁骨处,最是怕痒。少女一个扑哧娇笑,缩身躲开,反过来就抬手去抓住他胸前衣襟,将满手的糖油往他身上蹭。
把那爱干净喜整洁的男子也惹得急躁,压低声音吼来:
“油爪子拿开!莫蹭本王一身的油……”
又急忙欠身,一把将她乱蹭乱摸的双手捉住,像是捉一对跳入怀中的活蹦游鱼。
少女任由他捉了手,却玩兴更甚,趁机一个扑身,凑脸,将唇上的糖末油渍,往他侧脸上亲了。
飞快地一触,温热滑腻的香软樱唇,蹭过脸面肌肤,吻过刀琢容颜,便逃走。
“……”男人怔住,有些僵。
少女一脸的精灵笑意,塌腰直背地,将脸送到他胸膛处,再微微仰了面去觑他,先前的委屈与恼意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有那么一瞬间,车内空气凝滞,像是要变天……
但也就那么少息,僵着的摄政王便自己融化了,喉咙滚动着,咸咸地吐了几个字:
“莫乱舔!”
“……”少女便咯咯笑着,扑进他怀中,傻里傻气地,继续蹭手蹭脸。
她是在试探他的底线。她要的,也是这样的结果。
她知道了。他对她……似乎有些心大,会放任纵容一些,她的逾越。
也许,还在当她是个不经人事,需要他照顾的小女娃儿吧。
所以,不曾戒备。
亦如往昔,当她害怕时,可以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当她犯晕犯困的时候,也可以很自然地抱起来就往床上扔。
亦如今夜,可以很自然地伸手来给她脱衣,擦头发,喂糖糕,抬手搭过肩头……
还有上次,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拉着她的手下水,去纾解那急火。怕也是压根没把她当成个初成的女子,只当是一只能够解救他出水火的手吧。
不过没关系,这般就好。
只要他,不抗拒她的靠近,愿意这样拥着她,一路往前走。
她就可以,偷偷的,餍足地,吞噬这大把大把的黑甜,比那猪油糖糕还要蒙心的……黑甜。
亦如那个让她恐惧的梦魇,那个让她讨厌的鱼娘,虽是心结,却不能用快刀斩乱麻。
诸事都不能急,徐徐方可图之。
是故,她内心的喜欢,她一个字也不会提,他内心的羁绊,她也一个字都不会问。
她还是有些怕。怕说了,连这一声叔叔,也叫不得;亦有些怕,万一,他的心,空无六界□□,硬如磐石千年。
这就样,有些怪怪的放肆,迷迷的罪孽,又存了些刻意的撩拨,隐秘的小心。
十里长街雨夜行,马车里偎身嬉戏着,行到尽头叩宫门。
寂寥宫室,高处冷寒中,万幸的是,终是有一个人,牵着她的手,陪她半夜归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