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褚芸一系列猜测,并没有人应和她,毕竟这种话说出来了就是在告诉自己,拯救褚越无望了。
今夜亦是孤枕难眠,叶翎靠在榻上拿着一本志怪话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但你若要问她这话本讲了什么,恐怕她也是说不出来的。
没看进去两个字心思便都飞到了国狱里的那个男人身上。
“夫人,您怎么还不休息啊?”小喜看着里头的烛火一直未灭,有些担心地问道。
夫人都已经几个大夜没怎么睡过觉了。
“咳咳……睡不着。”叶翎觉得嗓子不太舒服咳了两声道,“给我倒杯茶。”
她换了个姿势,不过是继续窝在榻上,看着那话本。
小喜倒好茶送到她手边,但见她一本书从她进来到现在都没翻过一页,不免叹气:“夫人,您在这么下去,可是要熬坏了身体呀!”
“睡不着。”叶翎说。
“夫人,夫人您睡下了吗?”
正此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外响起,小喜与叶翎对视一眼,不免疑惑:“好像是遇安得声音。”
叶翎也听出来了,她批了件外衣,把那话本放下:“这么晚了他来此应当是有什么事,请他到外间,我这就来。”
“是。”
叶翎出来的时候,看见遇安还是晚上那一套装扮,想来也是没睡睁着眼睛到了现在。
“夫人。”遇安有些拘谨地站在那儿朝她垂首。
叶翎摆手坐下:“你也坐,这么晚了来听溪院,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从前她在定北将军府住了几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与这个少年相熟,仿佛这人生来便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除非他自己想,不然没人能走进他心里。
更不要说她以沈孟离的身份来此,跟遇安更是没什么交集,他唯一一次主动到听溪院,还是因为褚芸。
如今这个时间主动上门,不是大事,他应当不会来。
遇安片刻片刻,又看了她身后的小喜一眼:“有些话,我想单独与夫人聊聊。”
叶翎了然,遣退了小喜,这才又看着他:“你好像还有些犹豫,是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吗?”
遇安没回答,只是默默解开了右手腕的束带,拉起了袖子。
叶翎尚未看清他的手臂,只是他这个动作便让人不由得呼吸一滞,叶朝说的关于叶川的那些话,再次回荡在她脑海中。
她步履有些踉跄,不知是身体原因还是这件事给她的冲击太大,待走到他面前看清他右手小臂内侧一道一寸长的疤,皮肤下指甲大小一块棕黑色的印记,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初护我逃出王宫,一路皆遇暗杀,二十人的护卫队,刚到岳州便只剩下七个人。护卫长将我安置在岳州的乡下,跟我说三个月内会来接我,他们佯装我还在队伍中一路南下。”遇安淡淡说着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可惜三个月后,他们并没有出现。我在岳州又等了两个月,依旧没等来任何消息,于是便离开了那里,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中间他被人贩子卖过,身上唯一一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亦被搜刮走,他也逃过,这只瘸了的腿,便是在逃跑途中,被打折的……
叶翎听着他的过往,又想到曾经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王城的彩衣街:“既然你又回到了王城,说明对于重返王宫你并不是没有想过,对不对?”
闻言遇安自嘲般笑了一声:“那又如何?心中纵又不甘,也于事无补,我既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又是个瘸腿的,如何能成为瑶国的王?况且当时王兄叶翎正坐宫中,她虽是傀儡,但势已成,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多数人都不会愿意改变当时的局面的。”
叶翎回想当时住在将军府的那段时间,她女扮男装冒名顶替叶翎的事,将军府有几个人心里是清清楚楚的,其中也包括他。
“我听说当初先王在此小住过一段时间,”叶翎道,“共处一个屋檐下,她的身份想必你也是知道了吧?”
遇安点头:“知晓。”
“那时先王病重,王甫和萧远正急于寻找太子叶川,在我看来那正是一个明示身份的好时机,即便没有那块玉佩,当还有其他方式可以证明你的身份。”叶翎问,“那时你在犹豫什么?”
遇安抬头看向她:“并不是每个人都觉得登上那至尊之位是一件好事。”
叶翎闻言,轻笑一声,确实如此。
“流落民间十多年,直到我再回到京城,离那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似乎对于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太多的执着,”遇安说,“其实在这里也挺好的。”
叶翎看得出来他在定北将军府挺怡然自得的,或许这份自得不仅是因为无束的自由,还因为身边有一个想守着的人。
“若不是因为褚越身陷囹圄,眼下情形又脱身无望,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一直隐瞒下去?”叶翎问。
遇安嗤笑一声:“我可不是因为他身陷囹圄想要搭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