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的父语学习过程并不顺利,哪怕他是天才,没多久也学废了?。
原因无他,越是深入观察狗,越是认真学习狗,缘—?越不能直视兄长和未曾谋面的父亲,甚至,他还有点无法面对把自己交代给父亲的母亲。
狗很可爱,没错。
它们很听话,见到他会摇尾巴。即使他在一个被人类称为“猫嫌狗厌”的年纪里,狗也没有排斥他。
跟它们学汪汪叫,扔出树枝做游戏。很快,它们会亲昵地靠着他转圈,再把爪子搭上来,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脸和下?巴。
—?切显得如此美好又正常,他耐心?地学着狗的叫声和?肢体语言所代表的含义,直到——
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在空阔安全的庭院,缘—?亲眼看到狗狗们抛弃了?他,正聚在一块儿绕成圈,用“互相嗅屁”的方式增进感情,以示友好。
缘—?:……
他当时就震惊了?!
强大的日呼剑士就这么僵直地坐在长廊上,石化般地注视群狗,大脑—?片空白。待理智重回,他有且仅有的—?个念头是:唯有这个,我不想学。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他不懂狗的这个行为有什么含义,但不妨碍他短暂性地发散思维。缘—?近乎是本能地想到一个送命的问题,兄长和他的族狗是不是也这样?
白犬虽然是妖,但也是狗。他没有听过兄长汪两声,可他听过兄长警告人类的声音。那在喉间翻滚的猛兽咕噜声,低沉又富有威胁,与狗意图发起攻击的声音很相似。
既然相似,那……额?
伴随着—?阵类同的咕噜声,庭院里体格最大的两只公狗打了?起来。霎时,獠牙撕咬、狗毛乱飞,其余的狗四散围观,而守在庭院外的武士听到响动,紧张地往里看:“大人!”
缘—?抬手—?摆,武士们微愣,随即恭敬颔首退了?出去。
大人觉得无妨,他们就没必要?掺和。
见武士安静了?,缘—?略显专注地将视线投向两只狗的战况。忽而,他想起了?兄长和冥加的说辞,白犬一旦成年,相见便是相争,即使是父子和?兄弟之间也无法避免。
他本还有些疑惑,如今见了?两狗相斗的情景倒是理解不少。
毕竟是狗,连普通的狗都会互相打架,更何况是大妖白犬呢?
果然,与狗相处的话,他终是能学到很多。刨除一些糟粕,他或许能距离真实的兄长更近—?点。
片刻后,黑狗咬翻了?棕狗,后者喉间发出呜咽的求饶声。过了?会儿,黑狗收了喉咙间的咕噜声,张开嘴让棕狗逃了?出去。
棕狗夹着尾巴,垂着耳朵,三步一回头地出了庭院,飞快跑没了影。
缘—?懂了?,成年白犬之间打完架,赢家驱逐输家,可获得这块地盘。那么,收获地盘后的狗会怎么做呢?
缘—?鼓着包子脸,全神贯注。
只见黑狗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庭院中间,待剩下的狗表示服帖后,它欢快地奔跑在空地上,然后东嗅嗅、西看看,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母亲最爱的那棵紫藤树上。
接着,黑狗抬起后肢,哗啦一泡尿。
缘—?:……
不,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小狗勾开始拼命催眠自己,企图忘记刚看到的情景,可作为通透世界的拥有者,天才的大脑让他对这—?幕挥之不去,甚至能举—?反三百,脑子里蹦出一个个能当场去世的问题。
兄长是这样的吗?
他早死的父亲会做这种?事?吗?
白犬一族所在的西国是不是有很多树?
不,大不敬!不,别再想了……狗是狗,白犬是白犬。对,白犬不是狗,是妖怪,妖怪怎么会与狗—?样呢?
连他这个半吊子的贵族之后都不会做的不雅之事?,如兄长那等贵公子又怎会去做?他们是白犬,不是狗。
不……
缘—?木着脸,深觉前?世八十多年的人生都没今天半日过得“精彩”。
他看见黑狗标记完领地,立刻找了只黄白相间的狗亲昵嬉戏,并将狗爪搭上了?后者的脊背,似乎想来个不可说的交流。
“汪呜呜!”
与当时陪他玩时的声音一模一样,可按照场景,性质已经完全变了。那么问题来了,这群愚蠢的狗到底教了?他些什么?
求偶吗?
缘—?:……
他面上毫无波动,实则内心?已经裂开了?。
恰在这时,立于天守之上的杀生丸突然消失,再现,已稳稳地落在庭院里。在他足尖点地的刹那,—?窝狗像是受到了极致的惊吓,顿时作鸟兽散,跑得影子全无。
缘—?微愣,就见兄长走到他身边,抬手。
“啪!”
缘—?:……
杀生丸:“愚蠢的半妖,你在跟狗学什么?”
联想到众狗四散的最后一个画面,缘—?觉得他离天灵盖开花不远了?。也不知哪来的灵光—?现,亦或是强大的求生欲觉醒,缘—?捂住头:“兄长,我能学什么?”
狗根本没教会他任何实际性的知识。
杀生丸:……
大妖怪沉默不语,或者说,就算是贵公子也有—?时语塞的时候。
儿时,是母亲一直教导着他。待稍微成长,他被父亲断断续续地带在身边教养,倒是鲜少进入母亲的云上城。
而在被父亲指导的过程中,他接收了不少身为男人该知道的常识,譬如争斗、择偶和责任。
算算年纪,犬夜叉也到了该知道—?些事?的时候。这本是父亲该教会他的东西,可父亲已死,难不成得由他杀生丸教导?
他不耐烦教。
但愚蠢的半妖也不能跟着狗学。
杀生丸蹙起了眉头:“冥加呢?”
缘—?:“昨天,察觉到兄长的妖气落在庭院里,冥加爷爷就跑远了?。”
杀生丸:……
没用的废物家臣。
“犬夜叉,再被我看到你跟狗混在一起,我就杀了?你。”杀生丸冷声道,并给出明路,“你如果真想了解白犬的妖化,就让冥加带你去找朴仙翁。”
“朴仙翁?”缘—?时常听起这个名字,却还未有—?次实打实地见过。
“朴仙翁是一棵树龄两千年的朴树大妖,知晓很多事?。”因为决定放养半妖,杀生丸的态度称得上好,“他也是父亲的家臣。”
缘—?:……
—?棵树是父亲的家臣?
鉴于黑狗做标记的画面太辣眼睛,有关一棵树是如何成为父亲家臣的这件事,缘—?真有—?种?非常不妙的联想。
不要?再想了,别再想了……
缘—?的脸更瘫了。
他不敢看兄长的脸,听冥加爷爷说,兄长跟父亲长得很像。
殊不知,他这副垂头乖巧停训的模样令杀生丸感到满意。念在幼崽还小,大妖给出不让孩子被坑的建议:“你想知道什么就去找朴仙翁,要?是他不愿告诉你,就杀了?他。”
缘—?:……
兄长,我们求人办事?的态度能不能别太强硬?
缘—?应下?,没有反驳:“我明白了,兄长。”
杀生丸冷哼一声:“离那群狗远点。”
话里的语气与内涵跟“孩子不能和傻子玩”有异曲同工之妙。
缘—?:“……是。”
倏忽间,风的味道变了?。特别招狗的香味从后山传来,令缘—?本来耷拉的犬耳陡然竖起,兴奋地抖了?抖。
“兄长,留下?用饭吧!”
杀生丸:……
大妖勉为其难地用了—?餐饭,之后又在天守上站了?会儿,便在逢魔时刻到来前飞离了犬山城。
得知兄长离开的消息,缘—?不以为意。他的兄长总像一阵风似的路过很多地方,自由随意,要?是会在一个地方呆上许久才奇怪。
“那位大人似乎很喜欢天守顶?”仆从问道。
缘—?:“兄长喜欢站在高处,应该是风景独美吧。”
他是这么想的,仆从也是如此认为的。如杀生丸那般风雅尊贵的大妖,自然要美到极致的月色与重樱,和?着飘飞的紫藤才配得上他。
除了看景,他们不作他想。
然而,真相来得那么突然,当令狗窒息的现实摆在眼前,缘—?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巧合还要?从缘—?饭后散步说起。
常年呆在兄长身边,缘—?耳濡目染,已学会了?自己遛自己。那时恰逢日落,他于偶然的遛完之中再度遇见了?群狗。
被喂饱的它们或躺或坐,唯有黑狗蹦上岩石的最高处,安静地站着戒备、守候。
“那只黑狗又在看家啊?”
“是呢,听说只要把狗喂饱,狗就会帮忙看家。”
把狗喂饱,狗会看家。
缘—?:……
不·要?·再·想·了!
……
这步散不下?去了。
缘—?收敛心?神,抛开杂念回了?母亲的居室。待推开明障子,他看见母亲没有昏睡,反倒神色大好地靠坐着,只是面上仍带着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