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宾客即便在各自吃喝,却也不敢疏忽了有大人物在,见九王爷一开口,人人都停下了手中筷子。堂堂九王爷,无论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他也是对的。
林老夫人、霍老夫人、霍正德以及朝廷多位大臣都在一桌,但这会儿一向主事的霍正德却离席不在,林如忆身为主母,在另一桌招待远房的亲戚,剩下些老妇人或平阳侯,也不好插手霍家之事,因而都期盼霍明珠能稍稍懂事些,千万别惹恼了九王爷。
霍怀玉却是存了看热闹的心,轻轻地唤了一声:“姐姐……”
百里宗律也在等,等着霍明珠说出些什么话来,他就想听她跟他狡辩,再想法子拿捏住她的野性子。
“王爷所言极是,明珠却之不恭。来人,换酒。”霍明珠沉默一瞬,抬起头来,并未看百里宗律一眼,让丫头倒了她的茶水,斟了满满一杯酒,恭敬道:“明珠先干为敬,王爷您随意。”
她说着,不等百里宗律反应,以袖遮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满座寂静,连百里宗律也愣了,手中摇晃着的酒杯也静止不动。
“小姐,你不能……”素缕急了,要说什么,却被霍明珠抬手拦下,将剩下的话吞了,谁也没听见。
“九王爷,您大驾光临,明珠理应再敬您一杯。”霍明珠亮了亮杯底,又自顾自斟了一杯酒,正对着坐席上的百里宗律,又举起杯来:“明珠再干,王爷您随意。”
她再次一饮而尽,脸色有些微微泛红。
百里宗律本想让霍明珠出丑,或者让她求他,谁知竟闹得他自己有些下不来台面。霍明珠一再说什么先干为敬王爷随意,这种话让百里宗律听了觉得刺耳,他将那杯倒了许久的酒端起来,努力心平气和地笑道:“霍小姐真是女中豪杰,不愧是霍将军的女儿,真有乃父之风啊。好,本王也干了!”
他说完,将杯中酒饮尽,也对着霍明珠亮了亮杯底。
平阳侯林丛越一直在旁,方才没说话,这会儿却叹气道:“唉,王爷,您来了就是客,何况您何等尊贵的身份,犯不着跟个丫头喝酒,明珠年纪轻,竟不知分寸,王爷莫怪。”
以长辈的调调明里责备霍明珠,暗里却在为她折中,百里宗律怎么会听不出平阳侯的意思,他俊朗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平和,不带任何战场上的杀伐之气:“怎么会?明珠小姐真性情,本王佩服。”
“微臣离开一会儿功夫,小女竟搅了王爷的兴致,是微臣教女无方,还请王爷恕罪!明珠,还不向王爷赔罪!”霍正德这时携着林如忆朝这一席走来,二话不说先将霍明珠拽至尴尬境地,让她向百里宗律赔罪。
霍正德从来如此暴躁,恪守君臣之礼,霍明珠不明白前世的自己如何能容忍他的刻板和自私,也许是因为无知,才会存了诸多宽容。
霍明珠在心底冷笑连连,她与百里宗律之间的恩怨,只她一人清楚,她与父亲与整个霍家的恩怨尚且算不清,她的父亲倒是会做好人。
“王爷,明珠若是有冒犯您的地方,妾身向您赔罪,也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是了。”林如忆是最识大体的将军夫人,霍正德唱白脸,她就唱红脸。
百里宗律本也无心计较,霍正德与夫人都来赔不是,倒闹得他起了烦躁之心,尤其当视线瞥过霍明珠,见她低眉顺眼地站着,脸色红红的,更是气了说不出的心思。
“霍将军与霍夫人言重了,本王与明珠小姐本就是患难之交,今日不过是来了点儿军营里的礼节罢了,无须小题大做。”百里宗律扬声道,随后视线扫过众多宾客,笑道:“诸位继续畅饮,不必顾忌本王。”
众人都齐声谢过百里宗律,一时间宴席又恢复了原本的热闹。百里宗律的目光仍旧追着霍明珠走,见霍明珠出了宴会厅,而素缕着急地要追上去,百里宗律觉得奇怪,他不好离席去问,便示意身边的侍卫贺方前去。
贺方不多时便折返,附在百里宗律耳边道:“爷,那丫头素缕说,霍小姐沾不得酒,喝一点便会浑身起疹子,已去后园休息了。”
宾客觥筹交错有些嘈杂,百里宗律却听清了贺方的话,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小姐,你好点没有?”陪着霍明珠在后花园歇了会儿,对前头宾客也只敢说是乏了,素缕见她的手上和脖子上起了疹子,心疼极了,嗔怪起她来:“小姐,你怎么这么犟啊?不能喝就算了,偏要在九王爷面前逞能!九王爷也是的,好好的让小姐你喝什么酒嘛!”
虽然浑身发痒,但幸好霍明珠脸上未起疹子,她坐在水桥旁,听着素缕的话,还在笑:“这会儿怎么不偏袒英明神武的九王爷了呢?”
素缕哼了一声,继续为霍明珠抹着药膏,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涂:“反正小姐你和九王爷都有错,一个让姑娘家喝酒,一个明知道人家是姑娘家还让喝酒,真是冤家!”
霍明珠无奈极了,手指头点上素缕的眉心:“你这丫头死都能说活了,改明儿我放了你,让你去当个媒婆,兴许生意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