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珠将话略略说得重了些,又笑道:“我是拿表姑当个知己,才说这些不大中听的话,表姑可莫要怪我多嘴。”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霍明珠同方才的林如忆相比,谁是真心待俞彤好,谁又是故意给她施压。俞彤心下又是委屈又是欣慰,转头来瞧着霍明珠,抹着泪道:“明珠,难为你这样为我想,我是做错了一回,再不会有第二回了。”
“恩,这才是了……”霍明珠点头,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料定了是老太太来了,她假作不知,继续道:“表姑母,你不知方才老太太有多担心你,待你比待我这个亲孙女还要好些,她老人家身子一向不好,若是你出了事,她老人家怕是要伤心极了,我这个做孙女的,什么都做不了,也真真是没用,心里就想着能为表姑母做些什么……”
脚步声忽然就停在了屏风外头,霍明珠破涕为笑道:“反正以后就安心地住下,左右还有老太太和我父亲在,你便当这儿是你的家吧,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俞彤无奈地摇摇头,霍老夫人恰好进来瞧见,见她们俩手握在一处正伤心,便咳嗽了一声道:“明珠说得不错,彤儿你便在这家里头安心住下,有我老太婆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好歹我老太婆还没死!这个家里还是做得了主的!”
这是霍老夫人第一次叫霍明珠的名字,听得霍明珠微微挑了挑眉,这可真是件了不得的事。然而,她却要装作不知老太太来了,被吓了一跳似的,猛地转过身来,从椅子上站起,十分有礼貌地唤道:“老太太,您来了?”
她这诚惶诚恐的态度,比霍怀玉、林如忆都要恭敬。
“嗯。”霍老夫人打量了一下霍明珠,第一次没兴趣对她冷嘲热讽。人人都喜欢听好话,年纪一大,更是如此,她冷落了霍明珠十年,却在不经意间听到霍明珠说她的好话,霍老夫人无论是在情在理上定然觉得过意不去。
她不去多理会霍明珠,而是走到俞彤的床前坐下,板着张脸,问道:“你这丫头,怎的那般想不开,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还是菩萨开的玩笑,你为何要觉得羞愧?女儿家的脸皮薄是薄些,却也不能这样糟践自己,你这不是要让你姑母、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吗?真真是糊涂!”
霍老太太又来一遍指责,俞彤又湿了眼眶,只管低头抹泪:“姑妈,我再也不敢了,那会儿是太生气,那么多下人瞧着,表嫂又不肯原谅,我觉得自己再没有活路了。”
霍明珠这会儿真不知俞彤是要嫁祸林如忆,还是当真有口无心地随口一说,反正霍老太太是听出了异样的味道来:“你表嫂不肯原谅?”
俞彤大约才知晓说错了话,忙改口道:“不是,姑妈,表嫂倒也没说什么,是我自己觉得无法面对她,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这会儿想起来,异常后悔……”
何止是后悔,简直是心里憋屈,听林如忆方才那番言辞,一字一句,全都是在打压俞彤的心,连霍明珠都听不下去,何况是俞彤本人?
没有做过的事,被人诬陷做了,且是自不量力地妄图勾引霍正德,是人都忍不了。
霍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道:“哼,你别解释了。我同你表嫂处了这些年,还不知道她的脾气?她心气儿小,再没有她姐姐半点度量的。这些年在府里,谁也惹不得她,什么都要随着她的心意来。你表兄脾气好,除了忙公务,回府后再不肯跟她争执的,这才养成了她如今的毛病。你若是同她争执,是讨不到半点好的,连我老太婆都没有她的办法……”
从来婆媳之间没有亲如母女的,怎么都要互相看着不顺眼,只不过有些在明面上,有些藏得深,但总归是水火不容的,但凡逮到机会,都要拎出来让人评理论个对错。
霍明珠觉得可惜,林如忆这会儿不在,否则吵不吵的起来可也难说。但霍明珠也同俞彤一般,弄清了一个问题,这婆媳矛盾倒是个很不错的下手之处,将军府里看着太太平平的,其实暗地里还不知道有什么脏污波折呢。
霍老太太说了这些,又叹了口气,携了俞彤的手,拍了拍,道:“若是以我老太婆的意思,这样可人儿的姑娘做了我们霍家的媳妇儿,是再好不过的,可惜啊,你表兄没有福分,我们霍家没有福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