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他的半面妆上打量着,语气不轻不重:“便是我督军府的一条狗,也轮不到外人责骂。”
他的手掌粗粝,目光灼热,孟良鄘不敢也不愿直视。
“记住了吗!”雍肃手掌在他白皙的脖间停住,手指按在喉咙上,上下滑动着,逼问。
“是,义父的话,鄘儿一字也不敢忘。”孟良鄘顺从的低敛起眼眸,垂着那如羊羔般驯服的头颅,眼底似乎没有一丝忤逆的情绪。
“那便好。”雍肃的手掌滑落,起身向内室走去,随手将厚重的斗篷搭在椅子上,声音沉寂萧戮:“进来。”
孟良鄘抬起头,布着血丝的双眼盯着雍肃的背影,紧握的双手关节泛白。等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无力的松开了。
他扶着桌角站起来,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带着羞耻与愧意,额上青筋凸起,眼角殷红,让人见之怜惜;唇边忽的勾起一抹嘲讽,或许就如孟良玉所说的,他不过是个低贱的玩意儿。
“义父。”他看着端坐在床榻边沿的雍肃,喉咙滑动着,微低下头哽咽道:“堂外宾客在座,台上不能空。”
“还没开场,让他们候着!”雍肃粗糙的手掌搁在膝上,掏出腰间的枪扔向矮桌,眼皮抬起,炙热灼人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声音多了几分喑哑:“还在等什么?”
孟良鄘修长透白的手指剥开衣襟,大红戏袍瞬时滑落在地。
屋内锦被翻红浪,今夜还较昨日长,辛苦青松侍海棠;风掠过墨发丛丛,可见花蕊云腻,玉珠推开层层红云,粒粒走盘入深处。
炉热身冷,少年瘦影不堪青风摧折,虚弱低吟:“义父,别,烫...”
“天冷,暖暖身子。”
半面妆容,浸露;生红蜡痕,新涂。
眼波迷蒙,暖酥;身下白袍,将污。
堂外已不知过了几炷香,江流早已安排了轻歌曼舞暖场。
屋内时过事了,他跪于榻下,双手托着军靴,伺候雍肃穿鞋。
胃像是被人拧成了麻绳,抽痛欲呕,更觉的白日里戏迷们一句句的孟老板,满是荒唐言。他自觉自己低贱,连站在人前都觉得不堪。也只有在戏里,才能重新活一次。
雍肃低眸垂视,看着那张寡淡死气的脸,一把抄起他的手腕,迫着他道:“笑。”
那双氤氲朦胧的眼睛,每每笑起都如盛了汪清水;此刻眼角却染着殷红,隐忍的垂着轻颤的长睫,抬头强抿起一抹温柔易碎,卑微讨好的淡笑。
雍肃这才放开手,撑着胳膊向后靠去,看着他拿过另一只军靴,淡淡问道:“厌倦了?”毫无察觉间,面前的少年,竟已长成了瑶林琼树般红尘外物的风姿。
“鄘儿食髓知味,甘之如饴。”孟良鄘动作未停,仪态驯顺。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死气有多沉,他无所逃于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