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拼命冷静时,病房大门被推开,一颗带着针织帽的小脑袋冒出,圆圆眼珠在两人身上扫过一圈,小脑袋露出笑容:“哥哥姐姐,我是住在隔壁病房的武东宇,我可以进来吗?”
小孩子捧着一颗红苹果,满脸期待。
“武东宇?武术的武吗?”南希冲他招手,待他走到床边,才抱着他坐到床边,“我们一个姓氏!”
她亮出手腕上的患者牌,在武东宇面前摇了摇。
小家伙瞬间亮起眼,把手中苹果递给南希:“这是送给你的!很高兴和你坐邻居,但是也希望你早日出院!啊,我再去给哥哥拿一个苹果!”
他撑着病床就要往下跳。
南希一把揽住他的腰,坏心眼在他耳边半真半假地说:“不要给那个哥哥苹果,他坏的很。”
武东宇年纪小,还分不清什么是玩笑,什么是真话。听到毛泰久是坏人,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这个长得好看却凶巴巴的哥哥,立即瑟缩一下,揪住南希的病号服,想往她身后躲。
可是片刻之后,又想到什么:“妈妈说了,我是小男子汉,要保护女生的!”
他努力伸直手臂,挡在南希身前,虎着胖乎乎的小脸:“姐姐不要怕,我爸爸是成云第一刑警队的武镇赫,他会帮我们把坏人抓走的!”
听到武镇赫的名字,南希和毛泰久皆是眉尾一挑。
病房内的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
【宿主……武镇赫就是许智慧的丈夫,原本故事线中的男主角。他们的儿子武东宇因为从小患有血液性疾病,一直在成云医院住院。】
脑海中,系统小声提醒。
“嗯,我知道了。”
看着元气四射的小朋友,南希情绪有些低落,她揉揉武东宇肉乎乎的小脸蛋:“小英雄先回病房吧,姐姐如果被欺负了,会大声喊的。”
武东宇听到小英雄的称呼,脸涨得通红。他总是听别人夸爸爸是大英雄,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是小英雄了!他咧起嘴,重重点头:“一定哦!”
或许是幅度过大,针织帽滑落下来,露出他因为多次做放疗化疗而掉光头发的小光头。
武东宇慌慌张张,赶紧带好,并且认真解释:“这是妈妈亲手给我织的,所以我夏天也会戴,绝对不是因为小光头很丑哦!”
他跳下床:“那姐姐……还有大哥哥,我走了!”
小家伙噔噔跑远,病房内的气氛却许久没有回复。
南希往后一靠,斜眼瞥毛泰久:“武镇赫是许智慧的丈夫。”
“哦,”毛泰久已经恢复如初,又是那个万事波澜不惊的矜贵公子,“你是要带我去隔壁病房道歉吗?我可不是朴景俊。”
说完,他有些烦躁地理了理领带,看着病床.上的南希,声音如冬日冷风穿过雪松,透着冷:
“你还是乖乖的呆在病房里吧,我要继续去做考题了。”
“泰久!”
在毛泰久离开病房的瞬间,南希喊住他。
“你还没有发现吗?就算我不参与防守,你也没法击溃朴景俊。被你视为草芥的底层人,依然有他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无论生活多么艰辛,你也没法剥夺他努力活着的想法。”
南希试图说服他,语气中也透着急切。
“不找到他的弱点,只是横冲直撞,你永远都无法支配他的人生。”
她看着毛泰久停下脚步,却固执的不回头,提了提嘴角。
笃定预言:“你会失败的。明晚我在病房等着你。”
“……我不信。”
毛泰久没有感情,却有强烈的胜负欲,他追求完美,不允许自己失败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或者说……若是在这里失败了,就相当于对南希承认,自己以前杀死垃圾臭虫的行为都是错误的!
他怎么会错!
他怎么可能错!
垃圾本来就不该存活在世界上!与其每天在痛苦和绝望中活着,倒不如去死!
考核的最后一天,他变本加厉,手段尽出,拼命想按死朴景俊这只丑陋的爬虫,可对方不仅按不死,反而爬得比之前更欢乐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毛泰久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朴景俊和他那些同样灰头土脸的工友们一起,坐在苍蝇馆子里,几瓶劣质清酒,不见荤腥的小菜。也不知说了什么,几人拍着桌子,笑得震天响。
毛泰久看不懂这种贫贱的快乐。
他不懂贱民有什么好快乐的。他甚至不懂,生而为人,为什么会产生快乐的情感。
他攥紧拳头,转身去了医院。
还没进门,就听到南希和武东宇在病房里笑得畅快。一个真小孩,一个武三岁,挤在病床上看手机上的图片。
“啊,坏人哥哥来了。”武东宇注意到毛泰久,被他脸上的阴沉吓到,又往南希身边挤了挤。
南希抬起头,猫眼中流光生辉:“泰久快来!”她不断招手,就像是没有察觉到毛泰久身边的低气压似的。等他沉着脸走到病床边,才猛地亮出手机:“看!我捕捉到一只毛泰久!”
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电脑液晶显示器。
南希纤细指尖沿着显示器边缘画了一圈,语气骄傲:“像不像韩文的‘毛’?”
手指一划,又换了张图片:“这张你觉得像什么?”她把手机塞到毛泰久手中,自己则弯起手臂,和武东宇一起比了个爱心,笑着催促,“像什么像什么?”
照片中是一个被马赛克了脸部的孩子,孩子伸展手臂,做着金鸡独立的动作。
毛泰久三岁就不玩这种看图识字的游戏了,他叹息一声,没扫南希的兴,配合回答:“‘武’,武术的武。”
“答对了!小红花给他!”南希拍手。
刚才还开心笑着的武东宇瞬间警觉起来,赶紧捂住胸口的小红花,泪眼汪汪:“……不给!”
他像是遇到了捕食者的慌张兔子,跳下床一路喊着“不给不给不给”,逃回了自己的窝。
南希震惊半晌,才捂嘴笑起来,一脸小孩子没有哄好的苦恼:“怎么办,小红花没有了。那我只能奖励你小金花了。”
她拉开抽屉,拿过代表盘石教会的待宵草胸针就要给毛泰久别上。
毛泰久身材高挑,又站得笔直,南希怕戳到他,努力许久都没有别好。
她听到冷淡到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我输了考核,不需要这个。”
男人声音沉得像湖底的石头,带着一股驱不散的阴凉。
南希却丝毫不怵,反而又拉了拉他的领口,瞪他一眼,甩给他一个“老实站好”的眼神:“胸针是你回答问题的奖励,与考核无关。怎么,成云通运的实习生在没转正期间就不用工作吗?”
别好胸针,南希拍拍他的胸口,后退两步,赞了一声“帅气”,才正起脸色:“你会输我一点都不意外,你只顾着自己玩,拼命想击溃朴景俊,却完全忘记这场考核的意图。”
“洞悉弱点,支配弱点,我记得。朴景俊的弱点不就是他是个身份低贱的废物吗!”
毛泰久不服气。
南希皱眉头,抱起手臂的动作充分显示了她的不赞同。
“你看,你还在自娱自乐。”南希脸上没了笑容,看向毛泰久就好像看着考试糟糕还固执倔强的学生,“沉浸在自己的判断里,随随便便就给朴景俊下了定义。”
她顿了顿,决定告诉毛泰久真相:“他的弱点很简单——他是个演员。”
毛泰久:“?”
好一会儿,他才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向前一步:“那另外二十个人?”
“都是演员。”
“朴景俊的女朋友?”
“也是演员。这场考核里,除了南相泰是你的发小,其他的全都是我找来的演员。朴景俊只要能在考核中不被你击溃,就能和其他人一起按劳分配九亿韩元。”
说完这段话,南希只觉得自己心跳猛然加速!
毛泰久再度逼近几步,脸上表情透着狰狞。
他不怒反笑,只是这笑容任谁看来,比狂怒更加叫人心悸。
他一拳砸在南希耳侧的墙壁上,叫人头皮发麻的咔哒咔哒声再一次从唇齿间溢出。
“你、骗、我?”
“我信任你,照着你的方式去做,结果你在骗我?!!!”
他嘶吼出声,双目赤红,颈边爆出青筋。
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把南希手撕了。
“我没有骗你,是你太过武断,看到一个人的外表、气质甚至是职业就判断他的人生。”
南希背抵着墙壁,近距离直视这头突然发狂的野兽,没有半点恐惧。
她依旧声音平静,讲述毛泰久不曾注意的那些细节:“只要你再认真点,就能看到资料里有些人的身份证和本人都不匹配,能查出朴景俊的入职时间其实就是你去见南相泰的当天。”
“你随随便便就定义了他,你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判断判断失误的时候。”
南希点着他左胸.前别着的待宵草胸针,又像是在点着他的心。
“那些被你敲碎颅骨的人们呢?是不是也有判断失误的呢?或许他们也想好好努力活着……”
“我不会有错!”南希还没有说完,毛泰久就大声打断了她。
他眼中布着血丝,后槽牙咬得紧紧,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触即断的紧张感。
毛泰久突然笑出声来,抚摸南希的脸颊,手指颤抖着,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武南希,你得瑟什么啊?说什么神明考核……到头来……原来就是想向我说教?”
“我永远——都不会有错!”
毛泰久又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贴着南希的,他一眨不眨,盯着她的双眼,薄唇开合,做出宣告。
宣告自己的绝对权威。
南希却依旧神色淡淡:“是人就会犯错。”
“你现在就在犯错——你说你没有情绪?那你现在的愤怒,也是在演戏?”
毛泰久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
他喜欢观察人类的语气神态行为,和书本上的对照,从而轻而易举地解读出对方的情绪。
可是现在……
他看着自己骨节发白的手,感受太阳穴附近不断跳动的经脉……
愤怒?
被人拆穿、被人质疑,确实应该恼羞成怒。
可是自己……明明从小就被医生诊断为性格障碍,不可能体会到寻常人类的情绪的!
明明……自己人生里只有苦痛和绝望!
错了!
肯定是南希错了!
毛泰久眼神慌乱,眼珠不安乱转。
他要回去翻书!那些著名学者的著作不会错的!找到证据一条条驳斥给南希看!
他甚至顾不上同南希告别,脚步匆忙离开了病房。
【可怜的反派,比套路,还是骚不过你啊。】
系统看着陡然蹿高一截的支线任务进度条,美滋滋。
【要不是早就知道你挖了坑,连我也会被骗过去呢!差点以为你真拿教会信徒的命不当回事,让毛泰久任意打压支配他们。】
【洞悉与支配……】它反复默念几声,恍然大悟,【宿主,你是不是已经洞悉了毛泰久的弱点,开始支配他了!他的弱点是没有情绪吗?】
“他?”南希摇头,“全身都是破绽,没有情绪只是其中之一。”
【诶?全身都是破绽?】系统大惊。
“等着看吧,第二场考核我全给他挖出来。我们现在跟东宇打个招呼,回家去!听说今晚有暴雨,我们要赶紧走!”南希伸懒腰,脸上全是幸福神色,“路上再去刷两杯金秘书,回家睡个好觉!今天绝对不再熬夜!”
南希发誓绝不熬夜猝死,却没想到,自己立下的FLAG,凌晨三点就被人拔了。
她睡得正香,手机却唱起歌谣。哪怕南希无意识地摁断,对方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呼叫。
南希生无可恋看一眼屏幕,面无表情接通:“毛泰久,你最好告诉我你快要死了,不然我上了滴水愁也不会放过你的。”
电话那头毛泰久声音平静,完全听不出来睡意:“我确定了,你是对的。我在病房里的情绪就是愤怒。咬牙握拳,双目发红,呼吸急促,这些的确都是愤怒的表现。”
“我现在体会到愤怒了。你说过,你会让我感到快乐。我现在就要。”
南希:“???”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毛泰久?”
“凌晨三点。但我要快乐。现在就要。”
他固执的就像蛮不讲理的孩子。
系统已经在南希的脑海里笑疯,彻底把她笑生气了。
“凌晨三点没有快乐。”南希铁心肠,“你先体会焦虑吧。”说完挂断电话。
等毛泰久再打过去,只能听到系统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骗子……”
他嘟哝一声,把手机扔开,又开始在摊满地面的著作中寻找起来:“……焦虑……”
南希半夜被毛泰久折腾,一直睁眼到四点半才又昏昏睡去。系统也很贴心的没有吵她,让她一觉睡到自然醒。
打开手机,毫不意外的,全是毛泰久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幸好南希的林里早把他拉黑,不然最后一块领地也要被攻占。
她睡眼惺忪,点开几条随意翻看。
内容大同小异,要么是讨要快乐,要么是表示自己体会不到焦虑。还有几条话里话外都是暗示南希不要做骗子,说了要带他体验人间情绪就别辜负信任云云。
南希长叹一口气,拽出笔记本,找了两个简单又美味的韩式早餐教程,一边学,一边给毛泰久发短信:
【南希】:你半个小时之后到天水小区来吧。不过先说好,情绪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我可以带你领略,但是没法指定。
毛泰久回复的很快,似乎一直盯着手机。
【毛泰久】:我可以现在就来吗?
【南希】:?
【毛泰久】:我在你家楼下。
南希猫眼一震,也顾不上自己还穿着睡衣,带着傻乎乎的兔子发箍,她冲到阳台撑着栏杆往下望。
小区花园附近停着一辆卡宴,车顶上带着仍未干透的雨水。很显然,它半夜就停在这里了。
一身条纹西装的毛泰久倚在车旁,正不断刷着手机。
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毛泰久突然抬起头来。
阳光从侧面洒下,将他面部凌厉又清冷的线条染上一层温柔。
原本漆黑如墨的眸里,此时满是碎光。
作者有话要说:妹有想到吧!叉腰笑,今天又是三十币的交易!
不过明天是工作日,就没有三十币了哼哼,但是明天发糖!你们总是不信我能把毛泰久写甜,哼哼,其实我的套路比南希还骚!我说能甜,就能甜!快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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