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儿充满怀疑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一圈,最后落在床榻上。
萧染白正在床上昏睡。她紧抱被子一角,似乎梦见可怖之物,纤眉紧锁,睡得并不安稳。
四夫人刚来庄园不过六日有余,贴身女佣就犯下过错遭受杖刑,自己也被罚禁足一日,她会忐忑不安是人之常情,让暮儿心生疑虑的是,房间内比起昨夜睡前似乎有些变化,但是变化太细微,暮儿直觉在夜晚有事情发生,却不知道发生在何处。
暮儿放轻手脚仔细检查,房里没多一件东西也没少一件,只是有一条破纱巾扔在梳妆台抽屉里,和包装精美的口红粉盒分外不搭。
暮儿拿两个手指拈起碎布,她记得这块纱巾,可惜昨晚没有开过抽屉,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收在这里。
她需要拿饭送碗,并非无时无刻地监视着四夫人,如果四夫人独处时心情烦躁,顺手将围巾扯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暮儿把丝巾叠整齐塞进自己长裙衣袋里,倘若老爷将来问起四夫人的性情,她就要把丝巾当证物交上去。
因为安神香霸道的香气,暮儿清醒的时间比平时晚一些,她确认自己找不出疑点后,立即麻利地更换服装,将被褥卷起塞回北房,到后院刷牙洗脸,快步去往厨房拿早饭。
四夫人看样子是起不了床,但她不能偷懒,和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厨房。
小柔、阿银已经拎着食盒走出厨房小门,罗琦兰的女佣正等在门口,看见暮儿过来,朝她点点头。
庄园上上下下也有七八十口人,刨去住在西边的那些保镖男佣,剩下的夫人姑娘饭菜饮食都在这间厨房解决,因此厨房是除老爷的东院与祭祖祠堂外最大的一处房院。暮儿绕开院子里养鱼用的几个大水缸与种着番茄的小花坛,来到门口,伸出左脚跨过门槛。
“暮儿,你们院子的饭放在这边。”一个厨娘指指门口的长桌。
暮儿揭开食盒的盖子,看里面上一格是新蒸的水晶虾仁包子和两只空碗,下层放着一罐野菌鸽子汤并一些小菜,确认无误后才合上盖子拎在手里。
厨娘夸赞说:“暮儿做事就是仔细。”暮儿性格大家早都知道的,厨娘只是随口一赞,她主要是勾着暮儿讲一讲四夫人:“你昨天是第一天服侍四夫人吧,恰好是她挨了罚,只怕心情不好,不过你一向谨慎,想来四夫人也没地挑错。”
“小心做事本是暮儿的职责,换到哪个夫人身边都要如此。”暮儿说完就拿起食盒离开,听见几个厨娘在背后小声嘀咕:“就知道她会这样,好容易有点新鲜事……”
暮儿心里一阵不耐烦,忍着脾气和等在外面按主人尊卑顺序领餐的女佣们打个招呼,疾步路过小花坛和活蹦乱跳试图跃出水缸的大肥鱼。
她刚来庄园时,最喜欢领饭的活儿,因为在她们允许活动的范围内,只有厨房养着绿油油的植物和各种小动物,动物和小鱼还经常换新,运气好时一日有三次新鲜可瞧。但不知从哪天起,她开始厌烦厨房。
大概是从发现这些厨娘的话太多开始。
暮儿想,老爷不许庄园里种花种树是对的,就这点蔬果食材,便把厨娘的心给养野了,天天不忙着食谱,净聚在一起碎嘴子,带着各房的女佣也学坏了,每次拿饭时都要互相闲聊打趣。虽然她们留了心眼,把握分寸,谈起的话题不曾违反规矩,但暮儿已经将她们看不上眼。
以前,在庄园女人里,暮儿最佩服的是琦兰小姐,服她严厉认真,不愧是生于罗家长于罗家的规矩人,可是自从四夫人进门后,暮儿的崇拜也破灭了——四夫人固然缺乏教养,有着外面人的一切缺点,但琦兰小姐对四夫人的憎恨却也蒙蔽了她的心智,失去了原本的体面!
作为罗家人,居然不懂得体面!
该罚!打残宵儿的双腿,好好饿那些不会穿衣打扮,不会闭嘴做事的人三天,把所有责罚加重一倍,包管庄园里安安静静井井有序!暮儿厌烦地想,那些人真是得寸进尺,欺负老爷太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