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得是?什?么,荣太妃不知道吗?”闻瞻面上似笑非笑,也不着急与她直说,只是?摆手示意李施端茶水进来。
时间还长,不急,有她说的时候,她若不说,再使?别的法子便?是?。
“皇上这话就没意思了,您既然传了旨意到我宫中,必然是?有事才是?,怎么到了这儿又?不肯说,这是?……”荣太妃定眼望着他,脸上毫无惧意,颇为闲适的坐在桌前,看着殿内宫人来来往往的伺候。
“朕要不要说,还得先看荣太妃想说些什?么。”闻瞻将话又?推了回去,伸手接过宫人奉的茶,掀起杯盖轻轻抿过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没头?没尾的说道:“这茶倒是?和以往喝得清茶不大一样。”
“是?,皇上,这茶叶是?刚从恭州送来的,霜降之后方做成的,立即就命人献了过来,奴才想着现下是?冬日,喝些这样的冬茶,兴许对皇上更好些。”李施拱手回应,话中别有深意。
“恭州来的茶?”闻瞻又?抿了一口,才抬头?看向荣太妃,不疾不徐的说道:“既然是?恭州来的茶,那荣太妃不妨多?尝尝,恭州与良州离的极紧,离王如今居于良州,但荣太妃怕是?这辈子也不能同去,尝尝那处的茶,大约就能知道,自己?的儿子居于怎样的地方,也不至于思念成疾了。”
荣太妃脸色微变,捏住茶盏的手慢慢收紧,就着嘴中的那口热茶,强逼自己?咽下母子分离的苦楚,勉力笑着回应:“皇上说得有理。”
“茶都已经喝了,荣太妃可想起什?么要说的话了?”闻瞻放下茶盏,也不催她,只等着她主动开口。
“我不懂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荣太妃的眸光暗了暗,但霎时又?恢复了正常,眼神落在自己?衣裳的宝相?花纹上,是?要死撑到底、绝不开口的姿态。
闻瞻不再与她互相?推拉,用手指转动自己?拇指上的扳指,一下下的,不慌不忙、极有耐心。
两人无声的对峙着,谁都没有说话,也再未抬头?看对方一眼,仿佛将对方视若无物一般。
其间李施来禀过一次,贴在他耳边说已经把荣太妃被请进正和殿的消息传了出去,正等着伺机而动的人有所动作。
闻瞻点?了点?头?,又?嘱咐他去做些别的,来吓吓荣太妃。
没过一会儿,李施便?将向采黛问过路之后,便?死在平湖中假宫女的尸首抬了上来,那尸首被一层白?布蒙着,在满是?金光的正和殿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忒不吉利的死人和白?布抬进殿中,荣太妃用帕子掖了掖鼻子,稍稍偏过头?躲避,正诧异皇上为何?搬个死人过来,就听座上的闻瞻开了口,“李施,把那碍眼的白?布弄走,让荣太妃认认,她可认识这人。”
李施应声掀开遮住尸首的白?布,荣太妃则随着他的声音看去,一具被湖水泡的肿胀的尸体落在眼中,那死人满脸煞白?发紫,肌肤不知是?被湖中的鱼咬过,还是?撞上了湖底的岩石,伤痕累累的,已经瞧不出原来的模样来。
身?上的衣服的确同宫人们的相?同,但因为沾上淤泥和杂草,早失了颜色,成了乌黑的一片,有些地方甚至被勾破,露出些许同样浮肿惨白?的肌肤来。
荣太妃只看了一眼,便?惊恐的背过面去,用帕子牢牢的捂住嘴,做无声呕吐的模样。
闻瞻却并未打算放过她,他朝着候在门口的宫人招了招手,冷漠非常的下着命令,“荣太妃胆子小,来,你们帮帮她,看都看不清的话,又?怎么能认得出来。”
“不用看了,宫中宫人那么多?,就算偶有见过一两面的,我哪里又?记得,况且她们何?以值得我记住。”荣太妃不断的摇头?,逃避着面对那尸首。
闻瞻并不回应,只是?垂眸看着众人,宫人们会意,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住荣太妃的胳膊,硬逼着她靠近那尸首。
荣太妃不停的挣扎着,一步也不肯往前走,嘴中不停的怒骂:“狗奴才们,你们别碰本?宫,滚开。”
她嘴上说得极为放肆,但随着不断靠近那尸首,腿早已打了软,走路的姿势变成被那两人半拖着。
可没有皇上的命令,那宫人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紧紧扣着她的手,强迫的拉进她与那尸首的距离。
待靠近之时,荣太妃清清楚楚的闻见一股子发臭发腥的味道,她无奈瞥那尸首一眼,立即“哇”的一声干呕起来,整张脸都变得僵硬发红,喉咙中如同哽着什?么似的,哑着声音回应道:“皇上,我说了,我不认识这个宫人。”
“不认识?”闻瞻的目光在她和那尸首之间打转,好像并不相?信她的话,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又?唤了两个宫人进来,淡淡道:“看来愉太妃适才没看清,来,让她再仔细看看。”
他特意咬中了“仔细”二字,话中意味十分明显。
宫人们得命,七手八脚的上前,按住荣太妃的身?子,逼她低头?靠近那尸体的脸,荣太妃被吓得哇哇乱叫,紧紧闭着双目抗拒看见尸首,嘴中振振有词:“皇上,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随后又?摇着双臂,毫无顾忌的用手乱打束住她的宫人,不停的咒骂:“滚开,把你们的脏手拿开,你们胆敢碰本?宫,滚开。”
闻瞻对于她撒泼打混的动作并无多?大的反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们暂且放开她。
荣太妃被适才的靠近吓破了胆,已经有些魔怔似的,即使?已经没有人束住她的手脚,她依旧不停的挣扎着,发髻上的金步摇因为她的动作落地,鬓发散落在额前,身?上的华服因为一通折腾多?了些褶皱,使?她整个人都不复适才的端庄华贵。
过了一会儿,她方缓缓醒过神来,在地上蹬腿往后挪了几步,怔怔的看着那尸首,而后又?突然转过头?去,彻底吐了出来。
闻瞻下意识的皱眉,用方帕掩住鼻子,依旧泰然自若的询问:“怎么?荣太妃这回看清了吗?若是?还没看清,朕可以让你口中的狗奴才们再帮帮你。”
宫人们作势准备再次上前,荣太妃则丝毫不顾仪态的不停往后推,直到后背顶住了桌腿,再没有逃脱的余地,她方改了口,却并没有说出实情?,只是?模棱两可的回应:“好像见过吧,但只是?见过罢了。”
“原来是?见过啊,太妃娘娘要是?早说,何?至于如此。”闻瞻早知道她不会如此轻易地说出口,淡然的转头?望李施一眼,又?点?了点?头?,示意他拿出名为“兰带衣”的毒药出来。
李施会意,从袖中拿出兰带衣来,递到荣太妃眼前,问道:“那劳太妃娘娘再看看这个,您认识吗?”
“这又?是?什?么东西?我不认识。”荣太妃只睨了一眼,面颊微微抽动的动作稍纵即逝,十分肯定得出否认的答案来。
闻瞻用手背撑住下颌,手臂拄在桌上,突然露出荡然肆志的笑容来,他的眉眼皆弯成新月,嘴角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占尽风流的面容如同笔笔勾勒出来似的精致。
一切温和之下,只有似是?无意的声音带着沁骨的冰凉,如同冬日里当头?倒下的一盆凉水,让人浑身?一震,“适才的尸首要仔细看过才认识,那这个东西,是?不是?需要荣太妃亲口尝一尝,才能知道认不认识?”
“你……”荣太妃一时语塞,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双手,声音染上了惊惧:“你不敢,你也不能。”
就算先帝不在了,就算她的儿子不是?皇帝,他也不能在她没有任何?过错的时候,私下命令毒杀了她。
“朕为什?么不敢?为什?么不能?”闻瞻连连发问,已经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眉眼重新用冰霜装点?,让人不禁望而生畏,随后又?接着道:“真当自己?是?长辈了?还是?觉得你儿子在京城,朕不能动你?你把自己?想的也忒重要了些,你的命,朕想取便?取,同取你身?旁的那些奴才们的性?命一样的轻而易举。”
他话音刚落,李施便?已经十分配合的上前一步,将毒药又?往她跟前凑了凑,嬉笑着,把取人性?命的话说得如同玩笑,又?像是?在暗示:“这东西太妃娘娘理应认识吧,听说娘娘的弟弟走南闯北,各式新鲜物什?都见过,区区一瓶毒药而已,理应也见过吧。”
说着,他拱手一拜,抬高?了声音:“劳娘娘辛苦,再仔细看看,若是?认不出来,这毒药进了娘娘的口,只怕不太好受。”
“李施,你……”荣太妃面目狰狞,暗骂他狗仗人势,却并不敢直接开口说出来。
这毒药入了口是?什?么样子,她知道的清楚,而正是?因为知道,所以那日她才会毫不犹豫的选了这个。
李施知道她想说什?么,并不生气的轻笑一声,将毒药瓶往上举了举,大有此时就要灌入她嘴中的意思。
荣太妃连连受挫,已经是?怒不可遏,她的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的满是?伤口,钻心的疼痛逼迫着她冷静下来,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开口:“这毒药我见过,叫兰带衣。”
闻瞻又?转动起他手上的扳指来,终于问到了正题:“被淹死的宫人你认识,毒死愉太妃的毒药你也认识,那愉太妃的死,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被逼认下了尸首和毒药,这都有辩解的机会,但杀人的事情?,荣太妃却是?断断不敢如此轻易认下,她咬了咬唇,打定了主意逃避到底:“皇上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不过认识一个宫人,又?认识一种毒药,便?能成为杀人凶手了?”
“荣太妃可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闻瞻轻嗤一声,故作茫然的问道:“怎么?你竟不知道,这宫人并非宫中之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宝贝深夜还没有乖乖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