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瓒浑身?上下都?被血浸透了,绝大部分都?不是她?的血,胯/下的马儿在嘶鸣,围上来的甲士一群接着一群。
这是一个迷惘之夜,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战,但谁都?不能放下手中的武器。
宫门?如同在风雨中摇晃的酒幡,发出垂死挣扎的嘎吱声,英国公应当是已经被醒酒了,他要是再不醒,他的女儿也要折损在这里?了,“听我的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
但已经太晚了,不会有人在对方没有放下武器的时候,将脖子伸到别人的刀口之上。
皇帝站在乾元殿的门?口,看着外面血色的天,他当然?听到了英国公的话,此时心中的疑虑更?多,偌大一个宫城,所有的生?物似乎都?成了幽灵,唯独他一个活人,站在血染的台阶之上,李祥斋的半张脸隐藏在台柱之后,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勾魂使者。
“祥斋啊,朕是不是老了?怎么朕就看不懂这出戏了呢?”
他原以为自己曾经导演并主演的那一场夺嫡之戏,已经够惊心动魄了,今晚,听到外面好几拨厮杀声,他不知道该信谁的了。三个儿子,臣子们,掺和在其中,昭武帝觉得他们这些人的手段都?太低了一点。
唯一手段高一点的,还是太子啊,太子身?在东宫,这个时候都?不动一下,可见沉得住气。昭武帝松了一口气,总算,他选的太子没有错。
“大皇子,你想做什么?”
谢宝瓒的声音隔了宫门?传进来,昭武帝没有听到大皇子说话,但攻门?的声音越发激烈起?来,如同擂鼓一般,宫门?似乎再也经受不住这般重负,就在这摇摇欲坠之时,宫门?外一片死寂,似乎阎王降临,把?所有的生?命都?收割了。
嗖嗖嗖的箭声响起?。
不知何时,英国公已经退到了攻击圈以外,他指挥手下的神武卫将攻门?的所有叛军全部剿杀。英国公正要上前?去拍门?,谢宝瓒拦住了他,“将宫门?外打扫干净,我们回去吧!”
英国公不是很理解,带头打扫的过程中,他恍然?大悟,直起?身?来,不由得朝那个穿一身?血衣的女孩子看了过去。
她?和萧凌辰站在一起?,也不知是故意?做给别人看还是情不自禁,萧凌辰用一块帕子在帮她?擦脸,她?微微仰起?了脸,眯着眼?睛,晨曦毫无保留地洒在她?的脸上,羊脂玉般的肌肤上,隐约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纹路。
这就是当年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母亲和邱氏联手丢弃的那个女婴吗?她?怎么会被谢家捡到了呢?哦,想起?来了,他们当时落脚的破旧城隍庙离枫山不远,他倚坐在缺了半边的门?槛上时,还遥遥看到过暮色中的枫山,忍不住想到,是谢翃诬陷了他吗?
这么多年了,他很想知道,当年“南上北下,盼君记挂”这八个字,到底是谁写的,是谁递给他的?又是谁转身?向先帝告密,从他家里?搜出来?
宫门?外一片安静,除了从门?缝里?流淌进来的血水在渐渐升起?的日头下,晒得凝固成黑色,似乎昨夜的那一场厮杀是昭武帝做的一场梦。
李祥斋欲派人把?地面清洗干净,但被昭武帝拦住了,“让臣工们都?瞧瞧吧,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朕已经老了,这是迟早的事?啊!”他转身?准备进殿去,想起?来了,吩咐道,“叫人去给明宪郡主带句话,今日大朝会,让她?也上朝听一听吧!”
谦妃从内殿里?踩着猫步走了出来,地上铺了厚厚的软毯,她?落地无声,倒也没有把?昭武帝吓一跳,“陛下,昨日夜里?,臣妾的人露馅了,以后再想出手怕是难了。”
“不会再有以后了!”昭武帝摆了摆手,跨过门?槛的时候,身?体晃了一下,他连忙扶着门?框,叹了一口气。
谦妃看着他老态龙钟,心头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要上前?来扶,被李祥斋抢了先,“娘娘一宿没睡,还是老奴来服侍陛下吧!”
谦妃心说,你个老东西,你服侍给我瞧瞧?她?冷笑一声,也知道,昭武帝是不肯让她?近身?的,她?所过之处,连只蚂蚁都?不让有,可见昭武帝对她?忌惮之深。而她?当年进宫的时候,本就是赌气,又年轻自负,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一进这深宫,就被陷在这里?面,这么多年,越是挣扎越是陷得深。
“陛下,明宪郡主虽然?只有十四?岁,可是十个灵安也比不过她?。昨晚,五皇子叛乱,臣妾以为一定是她?在后面支持,只不过后来看到局势不利,这才倒戈,行平反之事?。”
“朕知道了!”昭武帝也是一宿没睡,精神不好,他摆摆手,谦妃固然?不甘心,也不得不退下。
“祥斋啊,你说昨晚那档子事?,宝瓒那丫头,到底掺和了什么?”
李祥斋哪里?敢评说?但他不说也有不说的罪,唯一能做的是实话实说,“奴才这点见识哪里?敢揣摩主子们的心思?不过,奴才总觉着,郡主有大义,她?便是迫不得已行事?,也一定不会挑昨晚这个时候。”
昨晚是什么时候?北魏、南疆,还有燕北王府都?在,昨晚一围宫,如今外头到底是什么情况,昭武帝也一概不知,局势变幻之下,大雍岌岌可危也。
“报!”
大朝会上,众臣工才刚刚站位,几个公主没来,但驸马都?被派来了。谢宝瓒一个女流之辈,站在萧凌辰的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就好似昨晚的一切与她?无关。皇帝还没来得及说话,宫门?口就响起?了一连串的急报之声。
“灵州八百里?加急,乔春煊与南疆一战,全军覆没!”
“报,北魏进犯,孟原府知州以身?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