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曼后半夜才睡着。
迷迷糊糊,似梦非梦,许多人影不停地在眼前晃荡。
早逝的母亲,梦里掘坟的人,吴鸿轩和王晋云,还有那个白发白袍的人……
忽然间所有的影子又都消失了,四下里空无一物,像把她锁进了混沌里。
蓦地里有只手搭上肩膀,吓得她一个激灵。
回头时,见秦恪紧贴在背后站着。
垂睨的目光满是玩味,唇角也挑着阴鸷入骨的笑,和原先温润如玉的样子相判若两人……
萧曼觉得身子猛地向下一陷,睁眼的同时听到小婢在纱帐外一声接一声地叫着自己。
她也分不清是被叫醒的,还是被吓醒的,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刚撩开帐子就被天光晃得眼发花。
“娘子,秋官人已等候多时了。”
小婢冲外边招手,当即就有人端着热水巾栉过来。
她只觉头脑还有些昏涨,接过水来漱口的时候,眼前似乎还有昨夜蹭来的苔藓。
拿手巾温脸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鼻尖上有些疼。
让小婢取铜镜来看,才发现上面居然长了一颗红扑扑的热疮,虽然不大,但就长在鼻尖尖上,异常显眼。
萧曼瞬间醒了神,开口想要小婢去拿面巾,但莫名其妙就想起了秦恪的话,这热疮捂不得。
啧了两声,把心一横,索性不管了,收拾好之后便飞奔下了闺阁。
若不是大事,父亲绝对不会让秋子钦来寻自己。
难道是王晋云的尸首找到了?毕竟,如果是活人的话,也不会找她过去。
她心里琢磨着就见到了肃然立在大厅中的秋子钦。
“哥,什么事?找到王晋云了?”
“不是。”
萧曼一愣,正想再继续问,就听骆忆川的声音也在大厅里响起:“王晋云是谁?失踪了么?”
刚才来得急,倒是把这人给忘了。
“再要紧的事,不是还有官府么,表妹昨夜休息得迟……对了,表妹今日想吃什么糕点?芙蓉酥好不好?”
骆忆川望她一笑,仿佛昨天的种种都不曾发生过,他们依然是正在等婚期的青梅竹马。
萧曼面上虽然依旧带着笑,但眸中却已是止水无澜的平静。
“多谢表哥,只是……”
她灵机一动,冲他指着自己的鼻尖:“你瞧,生了热疮,估摸着得好些日子没法子吃糕点了。”
说完也不看他表情,当即对秋子钦道:“哥,咱们快过去吧,莫要耽搁了正事。”说着便抬步直接往外走。
秋子钦应了一声,也漠着眼跟在她身后。
骆忆川负手挑眉,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们二人远去的背影。
·
雨终于停了,堆叠的浓云间透出几线光来,像是要将这漫天的阴郁徐徐扯破。
萧曼在去东阳书院的路上才知道,那里又死了一个人。
偏巧这人的名字她昨日才听说。
如果是简单的死因,父亲怕也不会让秋子钦叫自己过来。
此时,整个东阳书院出乎意料的沉寂,山门外更是被衙差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本以为里头也跟上回一样,会围满看热闹的书生,可绕过影壁之后才发现书院里头所有的楼阁全都门窗紧闭。
“验官来了!”
正恍惚间被人喊了一声“验官”,不知怎么的她便想起了那人。
但眼下并不是他,而是来接引的衙差。
“这一次的尸首透着邪门……看上一眼,这辈子怕是都忘不了……”那衙差满眼的惊魂未定。
萧曼开始若有所思,快步跟着他朝竹林那边走去。
父亲此刻也在,面色也是从未见过的凝重。
见她来了,只低颌朝身后一瞥:“去瞧瞧,看是怎么回事。”
她应了一声,绕到后面,先深吸了一口气,才朝地上的尸体望过去。
死的果然是一名书生,身首异处,瞧上去似乎并没有哪里不正常,但总有些不协调也不合常理。
用面巾包了口鼻,再取细棉掌套戴好,这才走过去,俯身蹲下去检视。
按照尸身的僵化程度推测,死者遇害时间应该是四个时辰之前,除了脖子的切口,其它各部并未见伤。
只是这切口整整齐齐,也不是普通刀剑所造成的切口,而应该是极薄极快的利刃,在死者死后切断了头颅,才能弄出这般严丝合缝的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