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跃上?宫墙,再漫过殿宇的重重檐脊,琉璃瓦被倾泻而下的阳光一映,立时耀眼夺目。
萧曼站在太阳地里被晒得有些头晕,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担忧父亲,此刻额头上渗着一层细密的汗,她挪步又往门楼的檐下站了站,一边徘徊,一边微狭着眼继续朝宫门里头张望。
从前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现在她就在外头看看,也难免有些心慌。
她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子了,可除去之前的两名士子之外,并没有旁的人从这里出来。
宫门旁的那些守卫更是像砖雕泥塑的一样,恨不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抿唇一偏,眼中的焦色又深了些。
并不是怕等?,而是怕等?不到任何消息,虽然知道自己这般就像是无头的苍蝇,但是万一呢?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多了。
心下哀叹的时候,蓦地里脚步声响起,听着像是没多快,她愣了愣,再往宫门里瞧时,秦恪已经走了过来,此时,他身旁还有太监撑着伞,这架势半点都不像是来殿试的士子,反倒是像极了出游的皇亲国戚……
本想迎上?去的萧曼瞧得有些发怔,下意识往后退开了两步,也垂下眸来没有往他那边看。
“曼娘,久候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欢喜,这会子她自然想躲开也是不成的了。
萧曼回了回神,加快步子到近前叫了声“敬忱兄”。
那内侍冲她打量了两眼,转过身来对秦恪道:“干爹那里还等?着奴婢回话,奴婢就送郎君到这儿了。”
“有劳公公了。”秦恪微笑?拱手。
那太监也回了礼,正要转身走,萧曼就喊住他道:“这位公公请留步。”
那太监不解看过来,她上前两步福了福道:“公公可曾见过大理寺萧用霖萧寺卿?”
“哦,萧寺卿啊,这会子还在养心殿呢。”说完这话,他看了秦恪一眼,见秦恪微微颔首,这才离去。
“寺卿出事了么?”
秦恪垂眸一直望着萧曼,也不知是不是等久的缘故,此刻那双灵动的眸子反而略带着迟迟,额间还沁着细汗,日头下亮莹如晶,衬着那张被暑气蒸红的小脸,着实透着几分可爱。
他不免多瞧了几眼,才冲旁边道:“若不然咱们边走边说?”
萧曼点点头,虽然等了许久,但好歹现在知道父亲还在养心殿,那便还好,只是也不知皇帝究竟同父亲说些什么,居然这会子还不放人。
“验官,出什么事了么?”
萧曼脸上的笑?略显生硬,她侧目看向秦恪,好半晌才道:“周邦烨死了。”
秦恪目光略略一怔,寒色凝在眼底,面上仍是一派平静,只轻蹙起眉来:“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昨夜里死的,今早被人发现浮尸汴河。”
萧曼瞧得出来,他在东阳书院甚少与人往来,周邦烨算是为数不多的,有些交情的同年。
“那……怎么死的?”
“被人活剥了面皮,再用内力震碎了脏腑。”
前不久还意气风发的人,再见时居然躺在了大理寺的殓尸房里,饶是萧曼见惯了这些,这会子也不由惋惜轻叹。
秦恪眼底晦暗不明,也没有接话,反倒是萧曼觉得此时同他说起这个确实不太好,琢磨了一下,便转移话题道:“殿试考完了,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他闻言,却没回答,只望向她,眸中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萧曼被他瞧得有些怔懵,难不成这话问得有歧义么?
“走一步算一步吧,人这一辈子,有许多事都算计不到。”他轻叹一声,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望着前方,“验官不觉得龙川兄这案子太过蹊跷了么?”
是蹊跷,但蹊跷的背后,只是因为还没有找到一个能够将案子串起来的点。
她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可只要想起曾经在东厢住的人全都死了,也难免开始担心起秦恪来。
“你回头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了,最好找些人作伴。”她眼中满是认真。
“嗯,好。”
秦恪点点头,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汴河沿岸。
沿岸的路极长,从水面吹来的风带着凉气,一下子就抚平了心中的烦躁。
“验官莫不是还在担心寺卿?”他忽然问。
萧曼幽幽叹了一声,点点头,若是没有那个恶梦,她自然是不会多想,可如今却不同,有些事她想防备着,但是却不知从哪里开始。
她在担心什么,秦恪自然心知肚明,没人比他更了解皇帝了,若是自己真袖手旁观的话,这一劫,只怕萧用霖要难熬了。
既然他已下定决心要保她一世无忧快乐,那必定是要言出必践的。
“验官莫要担心,萧寺卿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