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声音挺大,但是他?藏头?藏尾地躲在人群里,让姜家人看不清他?是谁。
姜扶生和她爹娘往声音传出?的方?向瞥了一眼,态度一致地扭过头?,没搭理。
脸都不敢露,他?的反对算个屁!
姜家三人的无视,让躲在人群里的李长文感?到恼怒丢脸,但他?更恼怒周围族人事不关己的态度——附和他?意?见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
但凡多一道声音,他?就敢冲姜家人把刚刚的话再喊一遍!
“咱们?商量族内事,有他?们?姜家什么事?!他?们?一家三口就不合适站在这儿!你们?说,我?这话对不对?”李长文忍着恼怒,跟周围族人串联意?见。
被他?盯着的族人,有的笑笑不说话;有的则嘴里含含糊糊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了个什么;还有的,直接扭头?装作?关心别处去了……
昨天?,姜家和乔寡妇家在族里闹出?的动静,他?们?都感?觉到了。谁看不出?来姜家三口是来给乔寡妇撑腰的?
私下答应帮姜家和乔寡妇家忙的,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反对姜家人在场。
至于其他?人,则多是抱着两头?下注的心态——既想跟着族里人占到乔寡妇家的养鸡法子,也不想得?罪买他?们?粮疏的姜家。
如此,他?们?自然不会被李长文三言两语就说动。
而且,他?们?瞧得?明?白,李长文就是个害怕当出?头?鸟的怂货。
想把他?们?当枪使?
他?娘的,他?想得?倒是怪美!
李长文的爹是族里出?名的算盘精,从来都是闷不吭声就占到好处的那个,但是李长文显然没继承到他?爹的脑子,他?恼怒族人的敷衍,却一点没看透这些人的心思,嘀嘀咕咕继续努力地搞串联。
站在他?侧后方?的李顺,早烦了他?。
李顺伸手拉一拉旁边的人,交汇一个眼色,然后,几人或者朝前,或者朝后……无声地各朝不同方?向移动半步,躲在人群里的李长文便全须全尾地暴露了出?来。
因为没了人墙遮挡,寒风吹过,李长文感?受到背后一凉,他?嘴里的游说声还未停下,无意?识地转头?——
正?巧,和远处姜家三口投过来的好奇目光接上了!
游说声一下卡了壳,李长文好像反应过来自己在众人面前没穿衣服一样?,惊恐地哑叫一下,便噌地往前面人群里钻。
成功使他?出?糗的李顺几人轻笑出?声,李长文慌乱下差点撞倒族人,他?们?这里的骚动一起,前面议事的李姓各家家主不由回头?。
李长文的爹——李算盘精,听出?刚刚那道声音是他?儿子发出?时,已经心生不悦。
他?在家早就叮嘱过儿子李长文,凡事都别冒头?,等到别人先干了,他?再跟着干。
结果,他?全都白嘱咐了!
李算盘此时听到骚动声,回头?——
看见李长文模样?狼狈,显然是这次骚动的源头?,心中原有的不悦之上,更添一层怒气。
他?沉下脸,两只老?眼利芒毕现,如同鹰隼一样?,狠狠盯地李长文打了个哆嗦,盯地他?立刻缩下脑袋,乖乖扮起了鹌鹑。
李算盘眼皮垂下,慢慢扭回了身体。
柳叶大伯李孬,就站在李算盘的旁边,眼观此景,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伙伴。他?长长叹了口气,轻拍李算盘的肩背做安慰——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无声胜有声,把“咱俩生的都是小王八蛋!”的失落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
李算盘眼皮一撩,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躲开了李孬的手。
李宝柱那个狗东西,偷鸡摸狗,不孝不悌,是个真小王八蛋没错。
他?儿子李长文可不敢跟李宝柱比!
李孬的手落了个空,同病相怜全是他?自作?多情,不由羞恼。
但因为李宝柱,他?现在气虚到抬不起头?来,根本不敢冲李算盘撒气。
他?那个好弟妹,领着侄女柳叶,顶着一张五指清晰的脸,在族里哭了不到半天?,全族就都知道了他?儿子偷鸡、掌掴长辈和堂妹,还出?口咒亲叔叔家绝户的恶行。
昨天?下午起,就有几个好管闲事的老?婆子登门,话里话外说李孬没管教好儿子。李孬羞怒之下,昨晚狠狠打了李宝柱一顿。
李宝柱屁股被打地肿烂,以至于今天?都没能来参加祭祖。
今天?,李孬自从露面开始,就不停接受到各路鄙夷目光的洗礼,连个愿意?跟他?说话的都没有。好不容易以为能跟李算盘找到共同话题,结果,全是他?一厢情愿!
不是为了那个冬天?下蛋的法子,他?早就甩袖走人了!
说起那个法子,看着他?那个好弟妹的身影,李孬的面色不由阴沉。
如果她早答应了和他?家一起养鸡的事,还会有今天?这么多事么?
乔寡妇母女痛恨族人伸手,李孬又何尝不是?
赚钱的事当然是越少人参与越好,谁不想独自发财?
李孬目光阴沉,把过错全记到了乔寡妇身上,却不想想:如果不是他?家先把关系弄僵,又大张旗鼓请来族人一味偏帮地‘说和’,其他?族人怎么会钻了空子?
若他?对外能稍微表示出?对亲弟弟留下的遗孀和孩子们?的维护之意?,其他?族人也不敢把肖想这个法子的心思摆到明?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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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寡妇此时站在众人的最前方?,静静听对面人说话。
她听从了姜家的建议,没有遮掩被那个小畜生殴打过的痕迹,惨白面色映着紫涨的掌印,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短短两天?,她就削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裳显出?几分空荡。
此时的她,看上去脆弱地仿佛风吹就倒。
实际上,乔寡妇也觉得?自己随时要倒下。
数日来,和族人纠缠的疲惫,现下处境带给她的绝望无助,对亡夫的思念,对小儿子身体的担忧……都时刻在摧折着她的心力。
她已心力交瘁,之所以还能挺直脊背,硬生生地站在这儿,全因她底下还有四个年幼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