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叔眨巴着眼睛,半天没算过劲,但有一条他听明白了:“那你就说你要半吨煤呗,一次报这么多,吓死个人。”
春妮叹道:“要是真能买到便宜煤,我一个人怎么好意思用?现在海城的煤这么贵,家里的亲戚朋友,总得分一分吧?”
她要是一个人用,倒是好办了。找皇协军去买,还是勉强能分到的。
“你倒是个热心人。”孟叔坐下来,用火镰打燃旱烟杆子,啪哒啪哒抽了起来。
“实在是城里日子难过,大伙都苦。”春妮抬腕看了下表,给病人检查了一下没有过敏,开始了注射。
这次的病人只有一个,病情也不是太复杂,她很快完成了注射。
提起药箱走人的时候,孟叔站起来叫了她一声:“大夫,你是真要买煤?”
“那我还能骗您不成?”春妮望着他,恳切地道:“孟叔,您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严守秘密,谁也不说。”
“都怪那狗日的小鬼子不给咱活路。”孟叔骂了一句,神情慎重:“闺女,我跟你说个地儿,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明白明白。”
孟叔一开口,春妮就真的明白了,为什么他这么紧张。
他说的是一个叫张庄的小村子,那里以前曾经是一个小型煤矿。早在几十年前,矿脉就给人挖空了。最近日子难过,城里买不着煤,就有心眼灵活的去张庄煤矿碰运气,说如果能在那边再挖到点煤,也好倒腾倒腾,卖到城里赚一笔。
结果这几人运气不赖,竟然在不远的山脉里找到了一点,应该是以前煤矿没挖干净的部分,已经悄悄开挖了一阵子。
同一个地界,这边有煤不敢卖,卖不出去,那边缺煤缺到按需购买,还经常买不到。
孟叔说:“也就是我婆娘娘家在那,我们出船的,还是在船上烧煤球安全,她回娘家给我带了几块来烧,不然我也不得晓得。娃娃啊,你可千万不能说,要叫倭国人晓得了,我婆娘村里人就活不得了。”
果然跟她先前猜的差不多,孟叔是本地人,那么,被他送来治病的病人,肯定跟城外那些反抗分子脱不了干系。
春妮道:“我肯定不会说,但你们那边是不是好多人都晓得了?我不说,难保别人不会说。”
“也没有多少人晓得。他们那边在山边上,倭国人只去过一回,还没找到地方,就再没去过了。”
原来张庄虽然在海城边缘,其实不属于海城管辖。而且因为在山边交界处,山上还有土匪盘踞,两边行政区的倭国人都嫌那边路难走,没油水,基本不朝那挪步,倒是省了被祸害。
孟叔说得也很实在:“你要的煤太多,我们没能耐给你运出来。反正你是城里人,我跟你说这个门道,也是给他们找条出路。说出来不怕你笑,我婆娘那村靠山,地贫得很,穷得上吊都找不到麻绳。你要是有心,价钱别砍得太厉害,给他们一点活命的钱就好。”
搭上话就是有了点交情,何况人家肯将这样的事告诉你,也是不小的人情。春妮谢过孟叔,给了他一些纱布和酒精,让他下次再有伤员时,先用这两样东西消毒,减少感染风险。
再给他一点羊肠线和缝针,孟叔笑得比自己得了那点贝母还开心。
其实他送过来的伤员,伤口处理得很干净,处理的人应该是受过粗浅的护理训练。但可能是缺少医药,他们的伤口只是用布条和草木灰止了血,仍然有不小的感染风险。
春妮兴冲冲回了学校,找校长把这事说了。只说她知道一个小村子有渠道弄到煤,具体位置没说。
校长也很开心,问她道:“你看,我们的卡车能不能开到那边去?”
张庄离学校远,肯定不能像去年一样,让春妮用空间装,每天都去运。
最好一次拉完,次数多了,还有暴露的风险。
“试试看呗。这我哪知道?”
校长点点头,忽然脸色一变:“那……山下那边,咱们怎么说?”
春妮脸色也是一变:猛地得知这么个好消息,差点把那条狗给忘了!他天天在学校蹲着,谁知道有多少事都被他看了去?煤炭是战略物资,倭国人严禁私卖,万一叫他知道来历,那就完了。
有这么个人盯在这,想干点什么都要思前想后,真是麻烦。
师生两个正自头疼,却听王老师说:“你们两个也是想得多。就是没有山下在,你们开车去开车回,车上这么些煤,谁眼睛都不瞎,能让你们顺利过关?”
是哦,倭国人沿路设的关卡也不是摆着看的。
“那怎么办?”校长和春妮转过身来,异口同声。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的资料上,过去那些反抗势力很多一开始是当地农民自发组织,有的汉奸跟抗日的还是一个村的,彼此都知道底细。有时候碰上了,只要不是日本人要求抓,彼此还会当没看见。一个战士的爸爸被汉奸抓去问他在哪,他爸不说,被打得很厉害。他托人带话,说你要是再搞我爹,我杀你全家,那个汉奸就把人放回来了……风声不紧的时候,他们还跑回去帮家里种田。反正不像有些电视里演的那么割裂,好像他们只负责打仗搞日本人,至少不是所有抗日队伍都这样的。要是只靠着我党的经费搞事情,大伙得先饿死。
最艰苦的时候,他们要一边养活自己,一边打仗。有点多的钱,还要支援战友
像姜伟导演的《借枪》,就是地下工作人员比较真实困顿的一面。地下党接到任务,要去暗杀一个人,结果没有枪,还得想办法自己找枪。最后靠卖房子凑了一笔钱买情报,又从附近皇协军驻军手里借了一挺机枪。
皇协军呢,就是为了拿饷才当的汉奸。他们靠偷卖军火子弹,□□赚外快。只要有钱,谁都能找他做生意,哪怕他知道你可能就是敌人
所以我写了孟叔这个人,他就是普通的渔民百姓,只是因为一腔不平气,在那个特殊年代有了特殊身份。他可能保密意识不够强,因为他干这事,乡里邻居都有可能知道,汉奸也知道,但汉奸怕被报复,不敢说。他也无所谓多告诉一个人,何况女主还是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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