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染的角度，能看到龙昌文的眼泪滴落在了杂志上。
苏染并没有打断他磕磕巴巴的朗读，或许不能称之为朗读，因为后续龙昌文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有些咳嗽。
一直等到龙昌文坚持着把开?头的第?一段念完，苏染才给他递了张纸巾过去。
“擦一下，待会儿那你?可以选择在这里旁听我?和?你?家里人?的对话，也?可以选择回?到训练室去做准备，下午争取表现得好一点。”
龙昌文站着没动，手里攥着苏染递过去的纸，也?不擦眼泪，也?不把纸巾扔掉。
“那就是?想听的，后面那有备用的椅子，你?自己随便找个位置坐。”
安排好了龙昌文，苏染准备开?始跟龙昌文的父母对线了。
“首先?纠正两位家长一个错误的认知，两位之前去过的那几家俱乐部，跟我?们?俱乐部并不是?一个概念。”
“而且对方招的是?青训生，我?们?队招的是?直接上场打比赛的选手，这并不是?一个概念，希望两位不要混淆。”
“我?们?俱乐部这次重组的时间?比较着急，你?们?儿子报名的这个位置是?最先?开?始面试的一个位置，只有一个多星期一点的时间?。”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我?们?收到了一百多份简历，最终经过两到三轮的筛选，让十个人?过来我?们?俱乐部进行面试。”
“走?到线下面试这一轮的，来回?的路费这点小?钱我?们?是?全包的，可以选择高铁，也?可以选择飞机。”
“所以，来到这里的都是?很优秀的人?，两位不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说得好像我?们?俱乐部就一定会非常需要你?们?儿子一样，他现在还没有通过试训，很可能在下午的一轮试训里就因为各种原因被淘汰。”
“其次，就是?两位所说的孩子的未来人?生的安排问题。”
“□□十年代?，当时很多家长为了让自己的儿女能够接自己的班，顶自己的位置，有提前退休的，也?有让孩子学?也?不上了去顶这个缺的。”
“两位可定经历过这个年代?，对这些比我?了解得更清楚。”
“当时，放着铁饭碗不要，下海的的人?是?傻子。”
“那么现在呢，经过一次次的改制，铁饭碗们?现在还是?铁饭碗吗？去工厂里去做工人?，真的就比当时好好学?习考大学?要强嘛？”
“两位不用回?答了，是?的，这个举例是?针对两位的，因为两位实在是?话太多了，因为两位完全的在之前的谈话里透露出来两位是?接过父母的班，并且在父母的安排下结婚的。”
“时代?的变迁是?很快的，就好像那时候两位的家长想不到铁饭碗居然也?会下岗一样，现在两位也?不会想到，开?个小?店其实已经完全不足以保证孩子以后能够衣食无忧了。”
“但是?，这种经济发展的规律，解释给两位听需要花很多的时间?，而且两位也?不一定能够听得动，所以我?不在这里浪费口舌。”
说到这，苏染从容地喝了一口水。
怼不过柳元吉那个把儿子去哪出国毕业以后走?什么流程锻炼，如果叛逆想要自己创业该怎么让他认识到社?会是?残酷但是?又不至于把孩子直接打击废的妈，还怼不过你?们?两个？
“两位此前提到我?们?这个行业的工资不如去厂里上班，一个月也?就几千块钱，在魔都这样的大城市完全无法正常生活，而且还只能吃青春饭，都没有厂里上班稳定这件事，我?是?非常不认可的。”
“首先?，两位看到的是?青训生的工资，青训生，很多俱乐部以前甚至是?不开?工资只包吃住的，按照一定的标准发放一点奖金。”
“今年我?们?联赛的官方出台了新的选手薪资规范，青训生才正式有了基础工资这个说法。”
“青训生之上，一般是?二队，二队就是?在二级联赛打甚至是?三级联赛打的队伍，而我?们?队伍是?直接在一级联赛打的队伍。”
“两位以前上过班，那么我?就再用一个比较简单的例子说明里面的差别，如果说之前的青训生是?普通刚进厂的工人?，那么现在一级联赛的队员至少是?个小?组长的级别。”
“所以，两位之前的认知，是?非常不正确的。”
“这行确实是?只能吃个青春饭，但是?，青春饭吃的时候是?有一定的发展潜力的。”
“我?知道，我?们?这个行业的行业结构金字塔不够合理，顶层和?底层的收益差距极大，这也?是?造成很多家长担心的根本原因之一。”
“跟两位聊了这么久，我?还没有做过一个自我?介绍。”
“我?并不是?两位所理解的战队领导，我?个人?其实也?是?一个在战队打比赛的队员，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这次战队重建的选人?工作?全权交由我?负责而言。”
“两位进门之前用家乡话的嘀咕我?也?听到了，是?觉得我?看着年轻很好对付吧，我?个人?呢，对鄂省部分地区的方言也?是?略懂一点。”
“两位不用做出现在这个表情，也?不用否认，我?只是?听得懂，说不出的，所以也?不会为两位进行复述。”
“事实上，两位的猜测还是?比较准确的，我?确实年纪不大，如果按实岁来计算的，我?要明年才会过我?的十九岁生日。”
看了两人?一眼，苏染笑了。
“两位或许对我?之前所说的这个职业的顶层底层收益差距没有一个实际的概念，那么我?可以用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来给两位做一个例子。”
“我?本人?，去年三月正式进入电子竞技行业，两位回?去以后可以自行搜索TDGcolor或者TDG苏染，苏是?苏省的苏，染是?染色的染，我?的职业经历应该网上到处都是?，不太难找。”
“从我?3月底开?始打职业到现在，我?个人?因为成为一个职业选手而带来的直接收入超过一千万。”
“十月份的时候，我?和?我?的队友们?到欧洲去打了一场比赛，这次比赛给我?带来的已经兑现的收入是?八百四十万，还有一部分比赛的奖金，目前没有兑现。”
“当然了，这个收益在魔都这样很多房子随便一套都过亿的城市里，并不起眼。”
“我?以我?这自己为例子，只是?为了证明这个行业的底层和?顶层收入差距极大。”
“当然了，两位也?不用梦想你?们?的孩子在一进入行业以后就能做到和?我?一样的成绩，我?是?特例，至于我?为什么会成为特例这件事，网上各种各样的分析多得是?，两位可以出去以后自己去看。”
“两位的儿子目前还没有踏入我?们?这个圈子，两位现在这个做派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我?之前就说过了，你?们?的孩子在你?们?家长的眼里可能是?非常优秀。”
“但是?，对这个行业而言，他并不怎么起眼。”
说到这里，苏染再次做了一下停顿。
“最后要说的是?，两位所担心的你?们?的孩子有些口吃的问题，在我?看来并不是?问题。”
“不同的选手有不同的交流风格，他的口吃程度在我?看来并不是?特别的严重，至少说一些短词短句没有太大的问题。”
“而我?们?职业选手有时候在比赛时候的一些交流，放给外人?看，看起来也?是?很想口吃的。”
“所以，他的口吃并不影响。”
“让不让您的孩子正式加入，成为我?们?俱乐部的一员，是?由他今天下午到明天后天这两天半的试训表现所决定。”
“除了试训表现外，不受其他任何因素的影响。”
“所以，我?个人?认为，两位来得有些多余。”
“如果两位的孩子真的实力强劲到了我?们?俱乐部非他不可的程度，那么两位是?否赞同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我?们?俱乐部完全可以等到他过完十六岁的生日以后再去找他签约，早这么几天晚这么几天，并不是?很影响。”
“但是?，两位可就要想清楚了，如果两位的孩子真的很优秀，那么两位强行斩断了他的职业梦想，会给孩子带来怎样的影响。”
“会不会有一天，孩子三十多岁了，小?店不那么好做了，每天空坐一天没有生意，而当时和?他一起通过试训的选手因为职业经历混得风生水起。”
“到时候，两位真的可以从容地应对来自孩子的怨怼吗？”
龙昌文一直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听着苏染和?他的父母对线。
知道最后，他才说了一句话。
“我?，我?真的，真会恨，恨你?们?。”
苏染觉得，自己前面说一堆有的没的，没有龙昌文最后说的这一局有用。
而牛明明，就是?那个投简历隐瞒自己是?其他战队青训身份最后被抓了个现行的人?。
但是?，TDG最终还是?签了他，第?一个是?因为他确实相对而言确实实力比较突出一点。
第?二个，就是?他所在的那个三级联赛的小?队伍，青训与其说是?青训，不如说是?个黑中介，吸引有职业梦想的人?过去签合同，但是?过去以后自己干的活和?陪玩性质差不多。
另外一个是?别的队伍的青训的人?，钱其，钱其之前在二级联赛的一个队伍的青训，是?夏季赛半程的时候刚进去的。
钱其描述自己之前的职业经历也?很奇妙，一个地下室，坐五六七八个人?，醒了打rank，困了就睡，没有人?管他们?。
人?都是?苏染一个个聊过以后才招进队伍的，所以苏染当然对他们?几个的性格什么的比较清楚。
甚至，她一开?始就想过刘浩和?龙昌文之间?或许会有矛盾。
因为一些先?天的原因，龙昌文最讨厌的就是?像刘浩这样话多的人?。
但是?刘浩一个你?接触之后就会发现他除了嘴碎一点以外其他都挺好的人?，他狠热心，对朋友很热情，至少在苏染看来，比较适合和?龙昌文这样的人?相处。
所以，吵架吧，先?不吵完架，之后怎么做朋友呢？
双开?的观众这会儿是?真的要笑疯了。
龙昌文的嘴是?真的挺不住，而且嗓门还挺大，不光古山源直播间?里有他的声?音，连钱其的麦里也?有他的声?音。
钱其这把虽然不上，但是?他在ob，这也?是?苏染布置的作?业，因为他缺的就是?大局观认知这些东西，苏染给他布置了一堆比赛视频让补课，还要专门复盘给队伍里新来的两个分析师听。
今天这场虽然跟娱乐赛没什么差别，但是?也?是?作?业的一部分，而且今天对钱其来说，还有一个更大的挑战。
之前是?复盘别人?的比赛，大家都会在说别人?的时候更有话讲一点，到自己头上就开?始有点发蒙。
这时候，钱其一边看着自己电脑屏幕上面的ob，一边时不时地往他座位两边的陈良和?古山源的显示器屏幕上瞄几眼。
而他的耳朵里，则不断地传来刘浩毫不掩饰的指挥声?。
“你?就信我?这一次咯，这个里面肯定有人?的，你?就不要从哪里过去了好不咯，我?们?等一下要打团的咯。”
“我?也?是?不知道你?们?都在急些什么东西咯，怎么就非要跟对面打团，染姐的团你?们?不会真的没有研究过吧，真的很变态的好不咯。”
“人?是?不是?要清醒一点的咯，你?心里要有点数的噻，本来我?们?一开?始的时候点菜那个上路点菜的蛮好的嘞。”
“结果嘞，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中了邪一样的，非要过去打那个虫子，那个虫子有什么好打的咯。”
“我?们?本来手就长，正常对线也?不是?不能推驻点的噻，但是?对面他那个阵容就是?要打团的噻。”
“我?们?就放着自己好打的东西不去打，去打对面好打的东西，我?感觉染姐现在说不定心里要笑死我?们?了，对面几个主播也?要笑死我?们?了。”
“虽然说染姐牵四条狗都能打比赛，但是?我?们?这个表现实在也?是?太差了点咯，明明操作?上都没有什么问题，怎么一到团战就是?一团散沙咯。”
“哎哟我?真的喉咙都要喊破了咯，你?们?慢点咯慢点咯真的莫着急咯，慢点打我?们?有的打的咯，我?喊那么大声?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咯。”
“这个比赛打得我?现在心里有点烦的咯，你?们?要是?觉得我?指挥不行，可以跟染姐说，你?们?也?试一下当指挥。”
“但是?你?们?又不说要当指挥，但是?我?来指挥的时候你?们?又不听，那到底是?要我?怎么办咯，真的好烦的嘞。”
“而且我?觉得我?们?比赛的时候这个交流的效率也?太低了点噻，明明你?不是?rank的时候好活泼的的吗，怎么不打rank的时候你?就沉默了嘞。”
“还有小?龙，你?也?不能光发信号噻，你?有时候我?切屏了真的是?注意不到你?的信号的噻，你?好歹要讲两句话吧。”
“小?古你?的这个普通话，我?可能还是?需要适应一段时间?咯，有时候我?真的有些词语我?就真的发呢不清楚你?在讲什么的。”
“不是?，你?们?也?都说句话好不咯，不要都这样子沉默咯，虽然说我?们?现在是?都在闭麦在讨论，但是?闭麦是?为了畅所欲言的交流的噻，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讲话，就放我?一个人?在这里讲单口相声?。”
“那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听了不在乎还是?根本就在开?小?差，你?们?好歹给我?一点回?应噻。”
“这个场间?他就只有十分钟，我?们?讨论完了还要打下一把，下一把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赢，但是?能不能不要输得这么难看咯。”
刘浩嘚吧嘚嘚吧嘚说个不停。
龙昌文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
“闭，闭嘴！”
牛明明坚定的站在龙昌文这边，毕竟他走?对抗位，日子过得舒服不舒服，全靠自由位爱不爱来上路。
“可以了大兄弟，我?觉得话咱说道这儿是?不是?也?差不多了，这家伙你?一直都在讲那我?们?有心里话这也?每个气口能说话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才第?一把呢，这就整成这样我?觉得是?有点不太好了吧。”
“你?看，你?给我?们?小?龙龙都气成结巴了。”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我?，我?本来，就，就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