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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第三十六章望舒(2 / 2)


当年亡于费邑大疫的医者出身各有不同,但亡于疫区,便是贵族出身也不可能?享受贵族的丧葬,所有人统一火化,疫情结束后统一下葬。

陪葬品自然是有的,几卷医书与主人生前使用过的一些医疗工具,同行?去刨坟都比盗墓贼的概率大。

但不管是同行?还是盗墓贼,长桑君都很愤怒。

且不说死者为大,那些医者哪个不是救人无数的仁人义士,死了还要?被打扰,还有没有天理了?

太过分了!

人死后要?放入棺椁中?下葬,这是常识,但实际并非如此,能?用棺椁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也就是贵族,什么?身份人配什么?样的丧葬,礼制有着非常严苛的规定。

氓庶好点?的是瓮葬,次点?是草席一卷裹着葬,更差点?就是乱葬岗。

直到最近两百年礼崩乐坏得愈发厉害,贵族们带头破坏礼乐,底层的氓庶在发达后也开始在自己的身后事上?做文章,于是上?层的氓庶也开始有棺下葬。

有棺无椁,棺椁凑齐全了的话就是夷三族的罪。

芕的安葬自然是无椁的,却有棺,有棺也没什么?。

从?石园柱上?的美赋词藻华丽程度不难看出写?的人是贵族,给芕弄个棺还是可以?的,问题在于,这棺用的料,是石棺。

上?层氓庶棺都是木材,用石棺的只有两种,一种是偏远深山里,石头多,就地取材用石棺,另一种便是贵族。

石棺雕凿起来比木棺更麻烦,而且礼法规定只有贵族才能?用石棺为椁。

棺为尸体躺的地方,椁则是套棺,用来放陪葬品和贴身伺候的人殉的地方。

芕的是石棺,不算违制,只是踩线。

挖了半天挖出一具个头较小,好似孩童安葬用的石棺,望舒是愣住了的。

什么?情况?

疫疾死了的人不都是火化吗?

理论上?她应该只能?挖出一个骨灰罐才对,怎么?有个石棺?

哪怕是有人没将芕火化,这石棺也太小了,芕的个子高挑,比很多男人都还高,哪怕是尸体对折也躺不下这么?小的棺。

石棺并非简单的盖子盖上?了就完事了,想打开自然也不可能?简单的盖子一推就完事了。

当然,力气足够大,是可以?推开的,但那是破坏性的打开,打开以?后就别指望能?再按回去了。

她又不是真的盗墓贼,管挖不管善后。

望舒最擅星相,其次为机关,区区封合的石棺自然难不倒她,三两下便将石棺的盖子给打开了。

石棺之?内没有尸骨,只有一只细陶的骨灰罐。

望舒看了眼骨灰罐,抬头看向从?驴车上?跳下来气冲冲的用弩指着自己的中?年男子。

望舒抬头的一霎,长桑君不由呆了下,虽因挖坟的缘故沾染了不少尘土,但那张脸他二十余年来始终记得一清二楚的。

虽然不是完全相似,芕的气质更加成熟也更加温和,又有三分妩媚,而眼前人的气质却是皎皎如月,形容更加瑰丽完美,眼角点?缀的泪痣更是为这份瑰丽添了三分魅惑,仿佛古老神?话中?走出来的月神?,有一种非人间物?的感觉。

“你是乔?”长桑君疑惑的问。

人有相似,但相似至此,说两者没什么?关系是扯淡。

望舒闻言露出了诧异之?色。

芕的前情人们数量...委实可观的令人惊叹,但这么?多年来看到她喊出芕的名字的男人一大堆,可喊乔这个名字的,眼前这还是头一个。

望舒疑惑的问。“你是?”

芕从?来不瞒着女儿自己的私生活曾经有多乱,反正望舒还记得自己很小,小得还不会走路的时候看到过芕别的情人,还不止一个。但她也从?来都不会闲得无聊和女儿聊自己睡过哪些男人,春风一度有了孩子都还要?花好几天时间去回忆去算时间去查孩子生父是哪位的人也不可能?记得自己都睡过谁,让她这个女儿猜这是老娘的哪位情人,委实是为难她。

长桑君将手弩收了起来。“我是子桑弘,也叫长桑君。”

望舒听过长桑君。“我听说过你,一位活人无数的仁医。”

长桑君道:“你的母亲才是真正的仁医。”

望舒很想顶一句所以?死得早,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长桑君能?看出望舒眼神?中?的不以?为然,但一时半会也猜不到为何?,只能?推测母女俩有心结,但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这个,而是——

“你在做什么??芕已经死了,即便你们母女之?间有何?心结....”

望舒抬手道:“我和她没心结,我只是要?为她与我的父亲合葬。”

望舒说着跳上?了墓坑,将之?前放在石园柱旁的骨灰罐抱了起来又跑回墓坑放在了芕的骨灰罐旁。

长桑君愣了下。“芕成婚了?”

芕是个仁医,但拥有医德也不妨碍一位仁医在男女方面?是个混球。

望舒摇头。“他们并未成婚。”

长桑君庆幸的松了口气。“我知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你不能?只想着你父亲的感受而忽略你母亲的想法。”

望舒的生父爱芕,芕爱不爱那个男人呢?更直白点?,那个男人之?所以?不同是因为芕喜欢他还是因为,他幸运的与芕有一个孩子,哪怕不喜欢,看在孩子的面?上?,芕也会对那个男人另眼相待。

望舒道:“若母亲不愿意,我自是不会如此,但这是阿母亲口允诺的。”

长桑君一脸那不可能?。

望舒继续道:“阿母当年离开赫胥时向阿父许诺百年之?后合葬。”

长桑君拧眉。“那不可能?。”

望舒瞧了眼长桑君。“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哪怕没有成婚,也终归是有感情的。”

长桑君反问:“若无你,你确定芕记得住他是谁?”

自然不会记得。

望舒哪怕是昧着良心都说不出芕在男女关系方面?有那么?一丁点?的良心。“阿叔很了解我的阿母?”

长桑君道:“那是自然。”

望舒随手将石棺重新封合,不解:“既然如此了解,为何?还如此深陷?”

圉也就罢了,与芕有一个孩子,不管芕早期待他如何?,终究因为孩子而绑在了一起,到了后来,他终究是被芕放在心上?,不再是根本记不住的露水情缘。

圉往里头沉得再深,芕都不会对他太过分,毕竟要?顾虑杀了男人,回头女儿问起来父亲哪去了这种尴尬问题怎么?回答,可别的男人....沉得越深,伤得也只会越深。

长桑君道:“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让你无法抗拒其魅力。”

望舒也道:“阿母的旧情人我见得不少,但你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沉得最深的。”

别的人或迟或晚都已经走出来了,有了新的生活,但长桑君,感觉始终没走出来。

长桑君默然须臾。“大概因为她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方式太过特?别,绝境中?的希望,谁能?轻易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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