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见张亮基对左宗棠如此恭敬,不敢再造次,但气愤难平,于是便道:“抚台大人,末将有些不舒服,恕不奉陪了!”说罢,便一拱手扬长而去。
一时间大堂内鸦雀无声,大家各怀心思地盯着左宗棠。左宗棠傲然走过众人,取下地图铺到案几上,又把围棋盒端来,抓了一把黑子按在长沙城南,又抓白子放在黑子东、北两侧。“各位军门,我以白棋代官军,黑棋代长毛。现在的形势是长毛屯驻城南,背后就是湘江,西面也是湘江。而官军则由城内天心阁至城外蔡公坟、杨家垅驻守,还绕出黄土岭、太乙寺、新开铺直到江边,把长毛困锁于省城与湘江东岸的狭长地段。长毛十几万人汇集于此,已是自趋绝地。”说着,他又捏起几粒白子按到黑子西面道,“如今长毛的粮草供应全靠西路,只要官军派一支人马西渡湘江占据土墙头、回龙潭,就截断了长毛的粮道,也断绝了他们西逃的路线。”
贵州镇远总兵秦定三问道:“那兵从哪里来呢?长毛十万,官军四万,守城已是捉襟见肘,再派人过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兵就在长沙城内!现在城内有一万多兵勇,留下五千足矣!兵勇在城内反而滋事扰民,但一放到西边就不同凡响了。”左宗棠道。
向荣不以为然:“合围之策并不是没想过,但一旦合围,长毛必然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长沙城怕是更难守住!”
左宗棠寸步不让问道:“向军门,难道官军还要为长毛留出一条路,让他们继续逃窜?官军已从广西剿到湖南,难道还要再剿到湖北、江西、四川?”这句话问得向荣面红耳赤。他与太平军作战以来,采取的就是撵的策略,把太平军撵出广西,他这个广西提督就自然好交代了。因此自从驻军长沙以来,他也没打算与太平军死拼。他拉下脸悻悻道:“向某无能,如今是个革职的提督,谁都可以兴师问罪。不过孤军渡江西去,谁愿去谁去,本提督无人可派。”
与向荣关系密切的几个将领见左宗棠咄咄逼人,都站起来为向荣鸣不平:“张大人,向军门也是一品大员,虽然我朝重文轻武,可也不能如此羞辱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武员。”
张亮基对左宗棠的意见不置可否,站起来和稀泥道:“向军门说的也有道理,狗急了也会跳墙。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拜托各位各守其地,拱卫长沙。”
大家“喳”了一声便各自散去了。左宗棠没想到自己枕不安席谋划出来的守城方略还没说出下文,张亮基就散了会,他十分生气,“哗啦啦”地把地图卷起来。
待大家都走出大堂,张亮基向左宗棠连连拱手赞道:“季高真是高明,令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呢!”
“算了吧,还是向某人说得有道理。”左宗棠没好气地回道。
“先生要体谅我的难处,我虽说节制各军,可各军又自有想法,暗里不服从节制。我还谁都不好得罪,得罪了他们就更不会出力,我好难啊。”张亮基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左宗棠不满地说:“要是这样,你让谁来做幕宾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再好的计谋也是实行不了。”
胡林翼这时也劝道:“季高还是多体谅一下抚台大人吧。如今拱卫长沙,还要向提督等人出力,不能不给他们留些面子。”
“统兵打胜仗就是最大的规矩,巡守一方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最大的面子,他们这规矩面子有什么用?”左宗棠愤愤然道。
张亮基连忙道:“季高不要着急,向提督的面子要给,你的四面合围之计也要用。我这就修书一封,调马龙、常存两位总兵西渡湘江,然后让飽提督调五干人出城加强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