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妃道:“那真?是可惜。如今京城大家最想看的两?个人,一个霍夫人,一个陆探花。偏今天?都看不到。”
皇帝心有戚戚焉。
只皇帝知道霍决这妻子?来路不正?,很大可能是不方?便?露面?,或者不愿意露面?。又想起陆睿。今天?节庆盛日,少了陆睿这个貌比潘安的新科探花在身边伴驾,还真?是有点遗憾。
好在很快文臣们开?始泼墨挥毫,进诗词联句助兴了。皇帝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霍决又望望天?上盘旋的鸽子?。
端午的正?日子?,外面?太热闹,温蕙没有出门。
霍决和小安一早就进宫伴驾去?了,傍晚才回?,身上有酒气?。
见到她却先告诉她:“开?封那边的信鸽还没有到,这边发了信鸽过去?催了。”
通常都是那边月底发,这边初一初二能收到的。
温蕙微凝,却轻描淡写道:“哦,不急。”
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霍决摸了摸她的头发。
开?封的信鸽迟了五天?,终于?在初八这日到了京城。
待送到霍决手?里,霍决展开?看了看,皱了皱眉,又沉思了一会儿,才抬眸,去?了上房。
温蕙正?在与丫头们说夏衣的事,霍决让丫头们退下,道:“开?封的信报来了。”
“陆夫人没什么事,还是在休养身体。”他顿了顿,道,“只下人有些慢待陆大姑娘。”
他说完,清楚地看到温蕙的眼神一瞬尖锐了起来。
母兽护幼崽,乃是万物皆有的天?性。
他把卷成卷的纸递过去?。
温蕙接过展开?,飞快地浏览了一遍。
某日,府中购进春日新上市的樱桃。似这般刚上市的新鲜昂贵果子?,到了厨房便?会分一分,作几等?,给不同的人。
从来端到陆大姑娘跟前的都是最好的,个头个个有鸽子?蛋大小。这一日端来的,却叫教养妈妈发现,上面?大颗的吃完,碟子?的最底层竟铺了一层稍小一圈的。
教养妈妈大怒,呵斥下人:【这是公子?的嫡女,唯一的孩子?,谁给你们的胆子?!】
对方?没了脸,只得又给陆大姑娘换了第一等?的来。
霍决刚刚看到的时候,其?实十分无语。因男人家,对这些“小事”都不怎么看重。总觉得是妇人爱计较得失。
只他刚才想了片刻,试着将?信报里的“陆大姑娘”换成了温蕙,忽地便?懂了。
倘若是在他的府邸里,有哪个下人敢以次充好来糊弄温蕙,不把最好的端到温蕙面?前来。让他知道了,会叫这人变成老廿手?里一张人皮。
他尚且如此不能容忍。妇人们被关?在内宅里,四面?围墙,四方?天?空,每日里争的就是这些“小事”。
何况教养妈妈若无意外,以后大概一辈子?跟着姑娘,是贵是贱全系在姑娘身上。
如今陆大姑娘的母亲“去?世”了,祖母因伤心过度休养,不理家事。樱桃本身是个小事,却是个危险的开?端。教养妈妈是决不允许这事发生甚至发酵的,直接摁灭了。
霍决盯着温蕙的眉眼。
温蕙快速浏览了一遍,又仔细读了一遍,缓缓将?那纸再卷起。
片刻,抬头对霍决微微一笑?:“没什么的。下人自来就是如此,尤其?世仆多的人家,掌家夫人弱势些,都可能会被老仆欺负。”
她道:“璠璠这妈妈,是我和我婆……和陆夫人一起挑的。她十分出色能干,在这内宅里,定能护得住璠璠的。别担心。”
别担心?
叫谁别担心?他吗?
她的女儿被慢待受委屈,却反而来宽慰他放心?
“蕙娘,你不必如此。”霍决负手?道,“未经你允许,我决不擅动陆大姑娘。”
温蕙别过头去?,看着别处。
来到这里许久了,除了当初有一晚她暴哭提及过陆璠,这之后,她一次都没有提过。
她可以淡然地提起曾经的夫君和婆母,却仿佛世上不存在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女儿似的。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流露出过思念陆璠的模样。
可愈是如此,霍决愈是知道,陆璠对她有多重要。
因太重要了,霍决做事又太霸道,她唯恐流露出一丝对女儿的思念叫他发现,恐他会不管不顾,为了她将?陆璠也弄来。
余杭陆氏嫡女,是什么样的身份?
单单一个人,或许宦海有沉浮。譬如陆正?,如今也还只是五品。但若论一族,是由许多的“个人”组成,决不是只看一个人当前品秩的高低。
余杭陆氏,登阁拜相者有之,三元及第者有之,有撞死金殿的谏臣,也有勇于?辞官不恋权势的风骨。
陆正?这一房人丁虽单薄,在陆氏族中稍显弱势,却一门三进士,祖孙两?探花。
和他同族的陆诚,如今是侍郎,势头正?好,离尚书只一步之遥。他是陆璠的伯祖父。
陆璠坐拥这清贵家世,便?是皇子?正?妃都可以入选。
温蕙把陆璠护得死死的,在霍决面?前绝口不提她的名字,又恐暴露身份,小心翼翼不在外人面?前露脸。
因一个母亲可以牺牲自己,却绝不肯让陆璠的身世有一点瑕疵。
更不允许霍决,剥夺陆璠的身份。
曾经的夫君婆母固然是她重要的家人,可陆璠--这个她十月怀胎,骨血相连的孩子?,才是温蕙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