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寝殿门口,戒备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帘子撩开,太后从里边走了出来。
“皇祖母。”燕稷立刻行礼。
太后的眼睛泛红,很明显是哭过。
“太子来了啊。”太后道,“你母后也在里边,你们一起多陪陪你父皇吧。”
燕稷点头:“是。”
“还有你父皇的其它妃子……若是真有个什么不好,也该一起过来举哀。”太后一边说,一边盯着燕稷的眼睛,“像馨妃、云妃他们,还有你九皇弟……”
“父皇吉人天相,会没事的。”燕稷直接打断了太后的话,“若是那些人过来,反而扰了父皇静养,这才是真的不好了。太后放心,有我和母后在,父皇不会有事的。”
太后打量着燕稷,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也好,现在是你监国,你看着办吧。”
燕稷再次拱手:“恭送皇祖母。”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在嬷嬷们的搀扶下,缓步离去了。
太后如今将近八旬,虽然身体还算健朗,但是鬓发已然斑白。身子也佝偻了下去,颤颤巍巍地走路,让人总是觉得不稳当。
盯着看了片刻,直到一阵寒风拂过,燕稷才收回目光。
燕稷抬脚进了殿内 ,顿时感受到了这寝殿内融融的暖意,将里边酸苦的药味放大了许多倍,呛得人难受。
帝寝殿内安静地可以,燕稷的脚步迈在金砖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绕过道道屏风,他走到了广元帝榻前。
广元帝闭着眼睛躺在榻上,若不是将手探到鼻端下边还能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的话,这和个死人没什么差别。
李皇后正坐在榻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广元帝。
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燕稷来了。幽幽叹息一声,道:“你父皇已经这么老了。”
燕稷抿唇:“人都会老的。”
“我也是坐在这里看了这么半晌,才回想你父皇年轻时的面容来。和你父皇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竟然都忘记你父皇年轻时是什么样子了。”
李皇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缓缓抚上了广元帝皱纹横生的脸:“之前做妃子的时候,便一心想着要皇后,做了皇后,你便是太子,便是未来的帝王。但是不曾想,太子之位,也是这般的不稳固。”
在盛天,太子固然是储君,但是盛天律法并未规定继立为帝的一定是太子,一切都以皇上遗诏为准。所以哪怕是做了太子,这前路也未必是注定的。
“儿臣能有今日,全靠母后。”燕稷看着李皇后,郑重道,“没有母后,便没有儿臣今日。”
“但是还差一步,是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李皇后喃喃道,“太子,你怕吗?”
“儿臣不怕。”燕稷每句话都说得铿锵有力,“从走上这条路的第一步开始,儿臣就不怕。”
“不怕就好。”李皇后的手从广元帝脸上收回,眼睛依然深情地注视着他,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将广元帝的面容镌刻在心底。
“你父皇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天威也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哪怕是病重,也依然天天批折子以国事为重。现如今,缠绵病榻这么久,和个活死人一样,你父皇若是有感知,必然也不想这般。”
听着李皇后这么说,燕稷隐隐有了感觉,知道李皇后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半晌,李皇后的声音变弱,变虚:“邢太医的药应该就快煎好了,煎好之后……便服侍你父皇服下吧。难受了这么长时间,给你父皇个清净,他会高兴的。”
燕稷不由自主地张大嘴,怔怔地看着李皇后。
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会惊讶。
没有听见燕稷应答,李皇后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燕稷慌乱地垂头,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立刻道:“儿臣……儿臣谨记母后吩咐。”